“我不喜欢一切我不能勒索的人。”霍恩斯比戴上眼镜,看着安德烈,“你的麻雀怎样了?”
“我还没有去看他。”
“为什么不?从你的报告看来,麻雀需要经常安抚,不然就会把自己吓得从树上掉下来。”
“对,正因为这样,我在给他压力测试。如果我要按计划行事,他就要习惯好几个月联络不到我。”
“他准备好了吗?”
“人是不可能在岸上学会游泳的,不管有没有准备好,都要到水里去。”
“你经常用我的话来堵住我的问题,不得不说让人恼火,安德烈。”
“谢谢,长官。”
霍恩斯比点了支烟,起身离开了办公桌,走到窗边,推开遮光板,直接打开了窗户。这个玻璃窗也许从安装完成那天起就没人打开过,发出痛苦的吱嘎声。风不大,但不远处森林的气味还是飘了进来,鸽子在看不见的地方发出咕咕声,不止一只鸽子。头发灰白的行动处处长呼出一口烟,俯视着下面的街道。
“我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来过一次柏林,夏天来的,很美。不记得我们做了什么了,好像去了河边,他们给我买了糖果。在我父亲的印象里,这是个迷人的城市,至少比伦敦好多了。即使在炸弹落下来之后,他都是这么想的。”他把烟灰磕到窗外,“真有趣,不是吗?”
安德烈没有回答,也许并没有听出来有趣的地方在哪里。
——
再次到“阁楼”去,已经是八月份的事了。安德烈混在看午场电影的人群里走进影院,耐心地在售票柜台前面排队,售票员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随即露出微笑,问他今天是不是也想要靠走廊的座位。
“是的,谢谢,还剩很多吗?”
“只剩下一张票了,您很幸运。”
这意味着莱纳已经先到了。安德烈沿着狭窄的楼梯爬到阁楼,敲了敲门,两次慢的,三次快的,也是事先约定的暗号,他们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由各类排列不同的暗号组成的。门闩滑开的时候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莱纳拉开门,退后一步,看着安德烈,似乎不确定自己能做什么。情报官张开双臂,莱纳快步走过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抱紧了安德烈的腰。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背,一手按在他的后颈上。
“下午好,小鸟。”
莱纳点点头,没有说话。
“抱歉我不能早点见你,这两个月对我们来说都不太容易,不是吗?”修辞性的问句,安德烈并不真的在等莱纳回答,他轻轻推开男孩,把他按到椅子上,莱纳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安德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去。“这两个月没有惹上什么麻烦吧?”
“没有。”莱纳想了想,“我的邻居走了。我没想过他会走。”
安德烈打开柜子,找出那瓶所剩不多的威士忌:“你的意思是他死了吗?”
“不,他去西边了。骑着单车,把行李绑在后座上。”
安德烈把玻璃杯放到桌子上,将最后一点烈酒分成两份,示意莱纳拿其中一只杯子。“人们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是吗?”
“我想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