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什么意思?”徐应安紧紧盯着对面的人,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沈戍心下好笑,也不知道徐崇礼这个老头子是怎么教的,倒教出个性情极为相似的兄妹来。
徐家兄妹性格皆是颇为正经,做事克丁克卯之人。
看着对面人一脸严肃地望着他的样子,倒是让他有些想起来徐娘子在篝火旁一板一眼回答他的话的样子。
那般专注,那般认真的神情,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她轻易相信。这样单纯的小娘子,日后若没有他的庇护,在这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世上又要如何自处呢?
沈戍口气突然和缓了下来:“继慧明和尚之后,下一个就是住持。”
徐应安顿时皱起眉头,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主持也有参与。。。怎会如此?”
他与主持在兴福寺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是颇为和善的得道高僧,又怎么铤而走险去做这种有悖戒律的事情?
“一切众生,从无始际,因有贪欲,故有轮回。”沈戍面无表情道:“得道高僧的六根也少不得接触六尘,又如何才能舍离掉自己的欲望?终归是个俗人罢了。”
他沈戍也是个躲不开贪欲的俗人。
“你既去了一趟兴福寺,他也已认罪伏法,你为何不将主持直接带到刑部来?”徐应安有些着急,他知道沈戍与他尊卑有别,可是这人他明明知道。。。
沈戍抱臂在自己胸前,用手摸着自己的胡茬,疑惑道:“不是你们刑部的人看管的兴福寺吗?想必那里是如今顶顶安全的所在了。沈大人为何这般问,”
他笑了笑,眼里却不带分毫笑意:“莫非沈大人是信不过自己的人?”
徐应安并未回答,过了一会,车厢内传来一声轻轻的谢字。
沈戍挑眉道:“徐大人说什么,声音太小了些,我听不清。”
徐应安瞥了这人一眼,如今也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为何有时总觉得此人言语轻佻,作风浮浪?
“多谢沈将军。”徐应安正式行了一礼,“我回家报个平安,就立刻前往兴福寺一趟,亲自押回主持。”
沈戍笑了笑:“徐大人一路小心。”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夜空中只余星子点点。
徐若依逗弄着摇篮中的婴儿,这几日似乎越长越好看了些,倒显露出几分父母的清俊秀气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眼睛圆的好似黑蒲萄一般。
她不由得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又将自己的食指伸到了婴孩的手中,立刻感觉到他温热黏糊糊的小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指。
赵岐云沐浴后擦干头发,进了内室,便看见小姑子一边摇晃着摇篮,一边嘴里轻轻柔柔的哼着歌谣,低眉敛目,神情温柔,倒有些像画上的菩萨似的。
她抿嘴笑道:“倒是多亏了你,今日才能睡的这样早,平时不哭闹到三更半夜是不会停的。”
徐若依抬头笑了笑,忽得又想起来一事,“潜儿也快满三个月了,也该过命名礼了,阿兄最近事多,也不知道各色东西都预备下了没有。”
赵岐云低头温柔的摸了摸自己孩子的额发,额发有些湿漉漉的,轻声道:“红纸彩条之类的早就预备下了,还去铁匠铺重新打了一把剪刀,用作当日剪胎发的,过些日子就能取回了。”
她一抬头见小姑子坐在绣凳上,听得极为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若依是该好好听着,不出三年也该自己预备这些事了。”
徐若依脸色一红,家里也就兄嫂会拿这些事打趣她,羞嗔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赵大儒的信上说不出五日就到了,还点名道信要喝榴花酒呢,娘亲已经派人去红炉居买了,正好能赶上潜儿的命名礼。”
赵岐云蹙眉道:“这个老头越老性格倒越乖戾了起来,哪有这般行事的,见面我非得好好说说他不可。”
徐若依笑道:“想必这就是圣人说的岁数遇长,就能越从心所欲,不逾矩了。我猜赵大儒也是想试探一下兄嫂在我们徐家过的是否舒心,若是重视,自然会提前买好这榴花酒,若是不重视嫂子,自然也不会准备了。”
赵岐云无语道:“我看他就是馋酒喝了。”她又低头看了看潜儿熟睡的小脸,忽的抬头疑惑道:“我爹这个时候赶到盛京,莫不会就是为了参加潜儿的命名礼,想自己给潜儿挑个名字吧?”
她越想越确信,阿耶的确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绕过潜儿的阿翁和阿爹,在宴席上,自己大笔一挥,写好自己精心为孙儿起的名字。
徐若依捂嘴笑道:“赵大儒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替潜儿起名字,阿爹阿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岐云轻轻叹了口气,自己阿耶这般性情,横冲直撞,从心所欲,也就徐家这般宽和的世家会不计较这些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廊下灯笼被风吹的直晃,敲打在直棂窗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也不知道你阿兄急急忙忙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