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在村口停下,邵婕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她买的老房子在村口,最近都是到这里先走。
“走了。”邵婕说。
谢筠转头看着她,和往常一样应声之前,忽然听到后排传来一道声:“姐。”
邵婕猛地愣住,过去三四秒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不可思议地握着门把回头。
谢安青说:“今天是你生日,去家里坐坐,我给你煮荷包蛋。”
邵婕被谢秋岚带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有吃过荷包蛋,更没有什么生日不生日,她每天都在盼望时间倒流,自己没有出生。
来这里之后的第一年,个子还很小的谢安青踩在板凳上给她煮了一个荷包蛋,祝她生日快乐。
往后,对这个食物的喜爱度就成了她人生之最,却很多年没再尝到过它的味道。
邵婕一瞬之间热泪盈眶,连点好几次头,说:“好。”
生疏、隔阂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谢安青偏头看着窗外,想象不到假如没有这一车的人接接送送,陪她快一个月,她会是什么样子。
贫瘠的爱情之外,她在被亲情、友情紧紧包围,失去了踽踽独行的机会。
她靠坐在露台上,看着越来越接近秋天的落日想,感谢她们,又一次救她一命。
“喝点热水。”谢筠把谢安青的杯子递给她,曲腿坐在护栏上说:“孙部长让你明天去趟县里。”
谢安青:“有没有说什么事?”
谢筠摇了摇头:“我送你过去。”
谢安青抿了口水,受过伤的脚踩在护栏上说:“不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能开车。”
谢筠欲言又止,想接近,想爱护,想爱的念头在脑子里疯狂徘徊,半晌,抠紧在护栏上的手松开,说:“有事打我电话。”
谢安青“嗯”了声,放下脚,继续去看西沉的落日。
邵婕在屋檐下站着,谢筠在护栏上坐着,谢槐夏风风火火,一会儿进一会儿出,凉气开始上来的时候,谢安青叫了谢筠一声。
谢筠转头看向谢安青。
谢安青说:“不要喜欢我。”
毫无征兆的开场。
谢筠前一秒还平静的心跳,这一秒陡然升高,在云端,在天边,在隐秘心事终于得见天光的狂烈紧张之间,她嘴唇一动,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下一秒,反应过来谢安青说了什么,谢筠人被抽空,眼眶倏地红了。
“为t?什么?”
谢安青从来没见过谢筠这样。
即使是谢槐夏小时候生大病,她们快凑不出来钱的时候,谢筠哭都是狠狠咬着牙齿,不露一点怯意;现在什么都好好的,她的生意越做越大,谢槐夏平安健康,却因为她一句话伤心又无措。
歉疚直冲喉咙。
谢安青用力握着手里的杯子,一开口,眼圈也在迅速发热发胀:“耽误你。”
谢筠:“我不懂,没你,我的生活按部就班,有你,一定锦上添花,那什么叫耽误?安青,我不懂。”
谢筠语速很快,目光不错地锁定着谢安青,她眼里的泪光每明显一分,眼眶每红一分,谢安青的歉疚就多一分。
她没有很多力气去反思,为什么前头那些年发现不了谢筠的心意。
前头她们也是朝夕相处,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一起讨论工作一起上山下组,最多现在她看过来的眼神更直白了一点,递过来的水温度更合适了一点。
然后突然就意识到了。
她很想装作看不见,就这么耗着,把时间耗到足够久,有些事自然而然就淡了。
刚才天越来越暗,河岸上的冷风一阵阵吹过来,谢筠为了替她挡风,膝盖挨上她的膝盖时抖了一下那秒,她如梦初醒——就像她一开始明明防备,最后还是不知不觉掉入陈礼的爱情陷阱那样,谢筠如果不走远一点,迟早也会落入她不拒绝,不否认的暧昧圈套。
心脆弱期间的临时暧昧。
哪天清醒了,度过脆弱期了,她是和陈礼一样智地结束,还是怀揣歉疚盲目的继续。
哪一种都谢筠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