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隔着灌木篱笆,也不由得微笑起来,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柏溪雪。
柏溪雪依旧没搭理她,好在言真早就习惯自说自话,又录了一段狗追飞盘的视频发了过去。
一个橡皮球却忽然滚到脚边,骨碌碌地一路滚进灌木丛。
一只奶油色的大金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趴在灌木丛边试图把球叼出来。
鼻子不够长,身子又太大,它对着够不到的玩具呜呜直叫,又抬起头眼巴巴看她。
言真被这只金毛眼中显而易见的谄媚逗笑了。
于是她蹲下,伸手把球捞了出来:“还给你啦。”
金毛热情地凑过去舔她手。
“luna!”一把温柔却严厉的女声喝住它,“不许这样舔,没礼貌。”
金毛摇头摆尾地朝主人跑过去。
言真却忽热觉得头皮一紧。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缓缓抬起头,看见狗正绕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打转。
沈浮。
对方显然也看见她:“言真。”
于是逃跑的脚也迈不出去,只好停下来一笑:“真巧。”
“是啊,真巧。”
言真一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慢慢站起来,看沈浮。
沈浮今天没有再穿衬衣。估计是没课,她穿的颇为休闲,长发扎成马尾,运动背心外披着一件薄薄的雪白外套,看起来妥帖又清爽。
言真认得她胸口那行细细的logo,这套运动服价格不菲,半年前刚宣了柏溪雪做亚太区代言人。
她注意到她手里也提着一兜菜,番茄、菜心还有一把小葱,水灵灵的鲜绿,宜室宜家的模样。
她曾经也见过这样的沈浮,在十年前。
那时候她们还在b市读大学。
两个人谈恋爱,搬到校外租十五平米小房子同居。都怕被父母发现,只能用奖学金和当家教的钱付房租。
但日子是轻松快活的。
她们课表不一样,谁先下课,谁就先到对方教学楼下等着,然后再手拉手,到校外菜市场买菜回家。
菜市场比学校进驻的超市新鲜便宜得多。言真记得菜市场转弯处档口的阿姨,因为自己女儿也在a大念书,所以遇到她们学生仔,总会将称尾巴翘得高高。
她们买菜像逛街,什么都看。鲜紫色的滚动水珠的圆茄子,淡绿嫩黄的鲜玉米,还有一颗颗雪白硕大的花椰菜,带着新鲜的土腥气,像海子的诗。
偶尔门口也会有小摊推车,叫卖热腾腾的驴打滚。
糯米太腻。言真每次都吃不完,但每次闻到豆沙和黄豆粉香喷喷热腾腾的味道,总忍不住放慢脚步,眼巴巴看。
沈浮当时特受不了她这种眼神。吃不完就吃不完吧,她总这样说,总不能不吃啊。
于是她们美滋滋地又拎一盒驴打滚回家,夕阳澄澄如金,仿佛也是刚炒好的黄豆粉味道。
这样好的日子她们过了四年。从两人都在厨房鸡飞狗跳,顿顿饭都将番茄鸡蛋翻来覆去地炒,到后面各自练就一身厨艺,秋天从从容容,到菜市场去买一截粉藕,一扇排骨,还有一斤板栗。
一半板栗被她们煮了,分着剥了吃掉,剩下的齐齐倒进电饭煲,炖出一锅香甜的板栗莲藕排骨汤,满室飘香。
沈浮最擅长的菜居然是三杯鸡。她说这是当年保姆阿姨教给她妈妈的菜谱,一杯酱油,一杯麻油,一杯绍兴酒,配上一小勺砂糖和一把罗勒叶,开锅之时香气扑鼻,言真调侃沈浮可登太太厨房。
下雪天她们煮面吃,用言真多年糊弄妹妹的绝活。煎香的荷包蛋用沸水煮出雪白高汤,下一点提鲜的虾皮和紫菜,最后一小勺猪油和葱花,热气蒸腾笼罩眼镜片,面条入口时几乎鲜掉眉毛。
暖气片时好时坏,有天终于报废,还没来得及叫人修。
出租屋冷得像雪喾,两个人只好挤在床上互相取暖,言真玩手机,看到人人网宣布下线开心农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