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想要只大海螺。”钟涵边说边比划。
“要大海螺做什么?多大的?”
钟洺问他,小哥儿答道:“我想做螺号,吹起来呜呜呜,可威风啦。”
“这还不容易,等我下海时给你捞几个,随你挑。”
——
因风雨耽搁了的修水栏一事,在飓风离岸后很快提上日程。
林阿南用了三艘船,浩浩荡荡运来堆成小山的木头,以钟洺和苏乙为首,对着海娘娘像拜了拜,上了三炷香,宣告正式动工。
白水澳的不少人尚不知水栏为何物,听闻钟洺家要修一个架在海面上的房子,从此不再住船,反而搬去木屋里住,好些人觉得荒唐。
再往细里打听,得知修这么个屋子居然要五十两银,原本挑三拣四的目光里又多了酸意。
“水上人就是该住船上的,这木屋不伦不类,像什么样子,当心飓风来了给刮塌了。”
“这钟洺虽成了亲,但还是和以前一样花钱大手大脚,有了银子不晓得买新船,在这些地方浪费,钟老二钟老三也不知管管,早晚挣多少败多少。”
围观的人群里总有那等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
一段距离之外,站着的是钟三叔一家。
他今日带着媳妇和孩子一起来看水栏屋奠基,听说用的木头和造船的木头一样,这么看来,水上的木屋无非就是一艘不会挪动的木船罢了,却能花更少的钱,得到更宽敞的居处,想想着实划算。
但也要是他侄儿家这等有闲钱花用的才拿得出,不然肯定还是买船更重要,船能打鱼换米,水栏屋只能劈了烧柴。
钟三叔复将视线移向大儿子钟虎,看那憨憨的面相,叹息愈沉,怎么看都不是和钟洺一般心思活络的模样,估计想有大出息是难了。
他暗忖着究竟应不应该给虎子说个机灵聪慧些的姐儿或哥儿,性子互补下不是坏事,就怕虎子太憨,反倒被人家拿捏住,闹得家宅不宁,最后落的老四那样,家不是家,岂非要追悔莫及。
钟虎浑然不清楚自己老爹在眉头紧锁地愁什么,他嫌此地人多,想着往前走几步看得更清楚,路过人堆时耳朵竖起,恰巧听见几句嘴碎的混账话,眼珠子一蹬就看过去,粗声粗气道:“说哪个不伦不类?我哥家又不是没有船,修个屋咋了,花你家钱了?”
说罢又道:“村澳里也不止我大哥一家修屋,连里正家也要修嘞,你们有本事去跟里正说,咒里正的屋子被风刮!”
他突突一顿说完,害得那头好几人没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同时心里犯嘀咕,里正也要修水栏,真的假的?
难不成这水栏屋还真是个好东西。
接下来的事佐证了钟虎的话,几日后林阿南带着人,转而开始在钟洺家水栏附近的水域重新量屋,不过显然里正不愿和钟洺比邻而居,中间愣是隔出好长一段水面。
钟洺看在眼里,乐得如此,他跟苏乙道:“咱们到底是白水澳第一桩生意,给钱也给的痛快,林阿南总要卖咱们两个面子,到时我和他说,让他引着别家也莫在咱们旁边择址,到时好把这地方留给二姑家,到时咱两家还做邻居。”
要说修水栏搬新家确是千好万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和二姑家的船隔得远了,不能如以前似的抬腿就能去。
两家向来亲厚,这么一分开,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我看二姑和姑父都有这意思,只是钱上有些周转不开,那日同我提起,想等年前家里囤的干货出了手,看看价格再定,另一桩就是明年的春税,还不知会不会又添杂项。”
苏乙说话间用木梳一下下梳着刚洗好,晾到半干的头发,身后钟洺也披散着长发,被舱门外荡进来的海风吹起发梢。
今天为着水栏屋开工,他们没去乡里摆摊,难得有空,趁天黑前早早沐浴洗发,这样到晚上睡觉时也该干了。
“我替你也梳几下,通一通头皮上的经络,晚上睡得好。”
苏乙撇去几根梳齿带下来的头发,扔进旁边的水盆里,示意钟洺过来坐。
他以前头发细软枯黄,一扯就断,现在有韧劲了许多,掉的少了,颜色也变得黑亮。
钟洺任由夫郎摆弄自己的脑袋,两眼舒服地闭上。
“每年年底卖干货都是个大进项,还有夏日里捕的海蜇,往年我都没跟着族里出海,今年还是头一回能跟着分利。”
两人一边折腾头发,一边简单算了笔账,到了年底,家里的小银库该是多少能再添个二十两。
舱里的平淡却没持续很久,伴随着呜呜的螺号声越来越近,在贝壳窝里睡大觉的多多烦得团成一个球,用爪子把耳朵捂上。
苏乙动作一顿,钟洺暗暗磨牙,无奈道:“早知就不给他做这个螺号。”
“大哥,嫂嫂!”
钟涵举着大海螺跑上船,神气道:“今天我和他们比螺号,我的最大,声音最响!”
说完又想架起来吹,钟洺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按住,“多多在睡觉,以后你只准在岸上吹,不准到船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