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铺盖、好汤饭,比起几月前的另一场飓风,苏乙过的日子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他心中感念甚多,顺着钟洺的话,垂眸想了想道:“家里还有鸡蛋,多蒸道墨鱼膘肠吃。”
有个做法是捞一碟膘肠,在中间打个蛋,出锅后带着汁水,一勺子挖下去能尝到好几种滋味,软的软,脆的脆,是老少皆宜的下饭菜。
钟洺自是说好。
赶在黄昏里,三道菜接连出锅,鱼饭用的是大眼鱼,盘中鱼肉雪白成堆,鲜香细嫩,苏乙和钟涵一人吃一条,钟洺一人吃两条。
煲汤用的是九肚鱼,除了鱼头有些骇人外,肉似豆腐,光滑无鳞,炖出奶白色的浓浓鱼汤,苏乙还往里斩了一个大白萝卜,喝下去出身汗,从头到脚都是暖的。
多多啃完属于自己的小九肚鱼,洗洗脸纵身蹬腿跳上石磨,那里是屋里的最高处,显然被它看上,打算今晚守着睡觉。
屋内墙面上凿一根木钉,挂一盏风灯,打水洗漱过后钟洺先把小弟塞进被窝。
九越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棉花价贵,水上人的被子多是用芦花填的,他成亲时却买了棉花做了两床新棉被,虽然没有多厚,摸着仍是蓬松温暖。
这一年里钟涵还没睡过棉被,钻进去没多久就打起小呼噜。
多多的尾巴从石磨边缘垂下,轻轻地左右摇摆,苏乙盘腿坐在席子一端,对着摆在衣箱上的铜镜拆头发。
钟洺过去帮他,布条解下,束了一日的长发微卷,如瀑散落。
教他不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晚上我守夜,你和小仔安心睡觉。”
苏乙不甚赞同,拧过头道:“我陪你一起。”
钟洺揉两下他的耳垂,小夫郎实在哪里都软。
“不用,说是守夜,我也不会傻呵呵地干坐一夜,不过是等着雨下一阵,瞧瞧门窗屋顶有没有事,要是没事我也就睡了。”
“那我更该陪你。”
苏乙见他交叠的衣领有些翘起,伸手替他压下抚平,钟洺顺势捉起他的手,一根根指头亲过去,最后落在第六根小指上。
那处小指动了动,惹人唇畔发痒,钟洺借着自己的身形作遮挡,低头吻向另一处更柔软的地方。
半晌后他们无声分开,小哥儿默默抬手揉了揉酸麻的嘴唇,有些杂乱的呼吸片刻后才回归原本的节奏。
谁都没再多说关于守夜的事,在夫郎把自己也拽进被子里时,钟洺格外顺从。
子时前,大雨落下,雷声轰然响起,闪电劈开夜幕,包括钟涵在内都自睡梦中惊醒。
钟洺和苏乙让他躺好,自己起身查看了门窗屋顶,确定没有地方漏雨漏风,重新回去躺下。
给小弟掖好被角,转而将夫郎窄瘦的身躯揽入怀中,倦意袭来,钟洺半阖了眸。
“没事了,都睡吧。”
石屋中就此重归宁静,一夜无事。
第70章新家(小修)
又一场飓风离开眼前的这片海,人们抱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将家里的船再次拖行入海,里里外外检查着有无破损。
沙滩一片狼藉,上面躺满了被狂风刮上来,或是被大浪卷上来的死鱼烂虾,这些东西不能留在岸边,时间长了有味道,蝇虫嗡嗡飞,飓风过后,家家都会一起收拾,一家拎几桶,就近倒进海里。
虽是人不能吃,海里的大鱼小虾却不嫌,从哪来的送回到哪里去,是水上人心里的自然之道。
“好一条大石斑,可惜死了太久,不然还能自家吃。”
钟春霞从沙坑里铲出一条鱼,遗憾地摇摇头,顺着铲子丢进桶里。
不过来回转几圈,倒是也能挑拣出几样能吃的东西。
被冲上来的一条长麻绳,算不清何年何月泡进海水里的,现今上面早就缠满海菜,海菜当中又生出成串的青口,如同葡萄,捋下来装一盆,足够家里三四口人吃一顿。
脚尖提到一只破瓦罐,弯腰可见团团黑墨,从中掉出黏糊糊的长脚八爪。
埋在浅沙里的海葵,或细长或短粗,戳一下还能动,回去切碎,能做菜能烧汤。
礁石之间的水洼里有跳跳鱼在蹦跶,和梭子鱼一样香煎最妙,滩涂之上几只寄居蟹凑在一处,互相交换着身上的空螺壳,你出来,我进去,也不知是图个什么,难不成就是单纯住腻了?
钟洺招呼夫郎和小弟过来看,见有只寄居蟹挑挑拣拣,连续舍掉两个空螺壳,选了个最花哨的住进去,随后螺壳长出小细腿,蹭蹭几下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