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俄也就心情不好的时候过去,直郡王麾下那些官员不痛快,他比他们还不痛快,两边阴阳怪气互相挤兑一通,把气发出来了就走。
“等着吧,等进了冬月皇阿玛肯定要想法子把太子爷和老大重新抬举起来。爷安安心心等着他们都闹完了再说,这会儿出去捞不着好。
再说马上就要下雪了,宫里一到冬天就事多,保不齐就有人熬不住,咱们趁着这会儿没事能歇就赶紧歇吧。”
当了差的胤俄比起在上书房的时候学会了不着急,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就要学会等待,自己把自己脚下的路走踏实了,机会早晚都会来的。
有时候有些事特别经不起念叨,胤俄刚说完那话,没几天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住在永和宫偏殿里的庶妃章佳氏,也随着这一场风雪去了。
人是过了小雪的第二天,十月二十三清晨薨的。康熙下旨追封庶妃章佳氏为敏妃,停棺于永和宫侧殿,之后再移棺至景山殡宫,等择出吉日再送入妃陵下葬。
禾嘉跟胤俄到永和宫侧殿的时候,胤祥正带着两个亲妹妹给敏妃守灵。康熙本就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自己的妃子走了明面上该给的体面一分都不会少。
但看着跪在灵堂里的兄妹,胤祥最大才十三,最小的十五公主今年才八岁,还是叫人心里忍不住泛酸。
好在永和宫的主位是德妃,作为宫里出了名的周全人儿德妃派了好些人过来帮忙,自己也在侧殿待了大半日才离开。
“十哥。”胤祥刚哭完一轮灵,见胤俄过来就要起身,又被胤俄压着肩膀按了回去。这时候说什么安慰人的话都是假的,只能慢慢等胤祥熬过来。
“有什么事派人去乾西五所找我,别管什么时辰都能去,这种时候别怕麻烦人,什么事都不算麻烦。”
胤俄给敏妃上香磕头过后,又陪着胤祥坐了好一阵,直到天色渐暗两人才从永和宫出来。出来以后禾嘉不想坐肩舆,就牵着胤俄的手沿着宫道往乾西五所走。
雪已经停了,宫道也早就被太监们清理出来,洁白的雪堆积在角落和路边白得有些刺眼。
明明不管是这辈子的自己还是胤俄,都经历过亲人离世,但此刻两人之间还是蔓延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禾嘉很清楚那不是对胤祥的共情,毕竟不管是敏妃还是胤祥自己都不熟。对于自己来说他们都还只是个人名,胤祥因为南巡路上后半程总来找胤俄,见的次数多点儿有点面子情也不过强一点。
说到底还是方才在永和宫里看着胤祥和十三公主、十五公主,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失去温僖贵妃的胤俄,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罢了。
两人沉默着走回了乾西五所,进屋以后才后知后觉知道冷,冻得跟三孙子一样坐在熏笼旁,一人手里捧着碗热红枣米浆,脚下还踩着汤婆子,这才慢慢缓过来。
有些事不用说出口,两人心里都能明白。胤俄端起手中的米浆碗跟禾嘉的轻轻碰了一下,“能娶大格格,是我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事儿。”
第56章天上掉馅饼了?毕竟是亲儿子,对……
毕竟是亲儿子,对于康熙的了解还是比禾嘉这个外人多得多,胤俄说的话很快就全成了真。
入了冬月(十一月)以后,康熙先是把太子的禁足给解了,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太子爷监国的功劳给仔仔细细夸了一遍。虽说南巡回来都这么久了才提这事,也并不妨碍朝臣们应和着康熙,把胤礽从头到脚吹捧了一番。
站在群臣和宗室最前面的胤礽,长身玉立器宇轩昂,是大清朝第一个从小就当做储君养着成长至今的皇子。
他生来就与他所有其他的兄弟都不一样,此刻却仍旧恭顺地朝他的皇阿玛低下头,非常谦逊地表示自己监国期间还有很多不足,自己还难堪大任,只有皇阿玛替他指明方向当他的主心骨,他才有继续走下去的方向。
这话说得太肉麻了,听得站在胤禟后头的胤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要是这会儿禾嘉能凑近了看,甚至都能看见他脸颊上细软的绒毛都立起来了。
抬眼去看站在自己前面,背脊都有在微微轻颤的胤禟,胤俄不用猜也知道,自家九哥肯定也受不了。
下了朝回到乾西五所,胤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禾嘉把太子那番话原模原样学了一遍,“你说太子怎么好意思说的那些话,他在我们跟前可不这样。”
胤俄比太子小九岁,之前太子没成婚被老爷子摁在上书房读书,不让他参与朝政只能领着底下这些小弟弟读书的时候,那脾气隔三差五就得发一回。
“别说我们,就是老四现在看着跟太子爷最亲近,那会子惹了太子不高兴,不也是说大嘴巴抽就大嘴巴抽的,可没见什么兄弟情深。”
胤俄有温僖贵妃护着挨打不算多,但是每次挨打都肯定是实打实的大场面。所以即便如今自己都入朝当差了,他还是习惯性地躲着胤礽走。
况且有些事不用明说大家各自心里也大概有数,越是近几年越能感觉到皇上对太子的微妙态度。
大家都是在上书房学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像太子爷这般从出生起就是太子,又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且还不知道要当多少年太子的,最终的结果都不大好。
“对你们跟对皇阿玛那能是一回事吗。”
禾嘉看着胤俄颇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果然人到什么时候都一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康熙对太子和对其他儿子,确实太不一样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咱们现在背后蛐蛐太子,他还能少块肉不成?你以为就你觉着肉麻,我看说不定这会儿旁人也跟咱们似的,说得正起劲儿呢。”
“肯定不会!”胤俄听了这话坚定再三摇摇头,“只有大格格和我才这么好,别人都比不上咱们。”
恋爱脑的小狗,抓的重点都跟旁人不一样。禾嘉说了这么多他就听着一个‘跟我们一样’,当即便认认真真反驳把禾嘉都要气笑了,顺手把人推进一旁枕头堆里。
入了冬,禾嘉喜欢把罗汉床三边都摆上枕头,身下的褥子垫得厚厚的,连碧纱橱里外两间的凳子椅子都要包上一圈乌云专门缝制的棉花坐垫。
起初胤俄不习惯总觉着屁股底下太宣乎,坐着不踏实。现在习惯了去胤祐府里喝酒,都还要嫌他那里椅子太硬太冷硌得人骨头疼,气得胤祐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嫌他是被福晋给惯坏了。
禾嘉平日在宫里除了去董鄂春花那儿串门子,就只有永寿宫可以去。胤禟的后院乱得比晋西北还一锅粥,春花再喜欢跟禾嘉一起玩儿,也总是抽不出空,禾嘉没事干就只能去永寿宫陪成妃。
禾嘉从成妃那里讨了好些制茶制香养花的方子,也把自己惯用的一些提升生活幸福指数的小玩意儿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