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们做完高压氧就可以搬到最里面的那间病房里了,左侧靠楼梯间的那间,就是你的床位,12407,近门的哪一张。那床的病人明早出院,手续基本已经办完了,还差一个医疗保险,明早一早他们应该就会出院。所以你们明天输液就直接搬过去吧!”
随即摸摸杨桉的脑袋,笑着对她说:“到哪里你就会安静很多。”
“好的。”
杨桉静静看着橘黄斜阳慢慢爬上她的床,松弛地落在输液的左手,暖意恒生,最后两个小瓶了。
侧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从病房另一边射来的夕阳打在窗框上,像是给那片斜望才能看得到的天空罩上薄膜,彼此被透明玻璃隔开,却有种克制的交融。
第三天了。
完整住院两天半,输液三天了。
漫不经心看着刘女士和邻旁的病友家属小声交谈,偶尔看看她的针水,慢慢捂住右耳,看着蓝天,闭眼,感受,一样的,还是那个声音。
重复了成十上百次的动作,没有变化。
有时候会拿突发性聋和心脏病横向对比,寻找落差,或者说求安慰。
心脏病时的病房比这恐怖多了,先心病有心内和心外之分,她是属于心内,总体程度较轻,也不是开胸手术。
她在病房里面见到的心外基本都是开胸手术。
那时候她十二岁,去照胸片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其他小孩胸口蜿蜒爬着的长痕,真的被吓到了。
心脏病病房里的哭喊声是真真实实的,基本都是小孩子,比现在吵,有一次看到一个很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虚弱通过身体的行动外显,呼吸困难,或轻或重的喘息声,还会咳血……
人世间所有的常态都会在医院里展示,不管你是如何富裕贫穷,矜贵丑态,高尚自私,人性在这里都会被剖刮,留下血淋淋的道德线,不,是关于生与死的基准线。
有些东西不敢回看,禁不起回忆。
如果说心脏病是生理上的疼痛,那么突发性耳聋就是看不见的心理阴翳。
杨桉不知道自己会被磨折到什么程度,下一个天明醒来还是一样的吗?
阳光走的快了,落在她的眼睛,不烫却也是催醒了她,她抬手下意识挡着睁眼。
光晕笼罩的五指罅隙间依稀可见一张带着口罩的脸庞,摄人心魄的眼睛。
杨桉认出了那双眼睛。
一个人站在夕阳里,对着她的输液瓶扫视,光里的灰尘隔绝在他的周遭,涌动成金色。
耀眼、斑驳、橘辉、记忆。
时间会永远把这个图景镌永进人生刻度。
谢树给她换完针水,假装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杨桉从他的头颅认人,撑着身体,快速起身。
“后脑勺!”
时间静默了那么一秒。
谢树转头,一脸惊悚:“什么?”
谁他妈叫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