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越过垂花门,一路往后殿去,才经过那后殿的池子旁,脚步一顿,想起了刚重生时的事。
她那会以为还在前世,将章嬷嬷推了下去。
心头猛地跳了跳,苏皎四下瞧了一眼没发现人,悄然站到了那会推章嬷嬷下水的地方。
雨过天霁,早将留下的痕迹冲刷了个彻底,只有池沿留了些不明显的抓痕。
苏皎脚下踩了些泥将那些痕迹盖住,才转头往后殿去了。
她坐在后殿简陋的书桌前,提笔欲要写一封信。
她和谢宴的这桩婚事不算多让人看好,整个苏家除却她父亲便没人欢喜,娘亲为此事郁郁寡欢,哥哥苏惟更是与父亲多番争执,甚至跪去过乾清宫险些丢了半条命,就为了取消她这门亲事。
前世这个时候,她初嫁来皇室,嘉帝不喜谢宴,便连三朝回门都没人为他们安置,她成亲后第一次再见到哥哥是半年后,那时哥哥便又执着地问她可否想要离开。
她想也不想地答应了,苏惟便说他已有了救她出皇室的办法,让她安心地在宫中等着。
可这之后没多久,娘亲骤然重病撒手人寰,她和谢宴的关系也变了,她不再执着着离开,便在哥哥说时机到了的时候与他说了个明白。
那时哥哥还气了好多日没理她,可到底兄妹情深,到后来谢宴登基,初纳贵妃的时候他还入金銮殿与帝王争执险些动手,哪怕到了最后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他也派人来皇宫接应她,说要把她带出去。
虽然临死前云相口口声声说哥哥不曾来救她,可苏皎和苏惟已是数十年兄妹情,哪怕两人并非真有血缘关系,她也不会因为云相三两句话去怀疑自己的哥哥。
因为她没再想着离开,所以到最后也不知道苏惟的办法是什么,能在短短半个月就说可以让她和离出宫。
如今么……
苏皎捏着手中的朱笔,飞快地落下两行字。
夜黑风高,过了晚膳的时间,苏皎来到后殿前,看到了记忆中那架年久失修的长梯。
前世她初来永宁殿,不适应这的日子,厌恶四四方方的天,畏惧与她不熟又忙碌的夫君,那时候的胆子不比后来大,她便总一个人躲在后殿哭,后来某天被谢宴瞧见了,他便命长林将这儿的梯子修了修,抱着她坐在墙沿上,往西边的方向指。
“长街往东的地方是丞相府,再往前是六部,那儿便是你们苏家。”
春夜的风正好,吹得她酸涩的心也平复,一连多日他无事便这样陪她坐在长梯上,温和的嗓音不急不缓地落在耳侧,讲苏家讲苏母,讲所有苏皎能在长梯上看到的地方,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相处和谐的日子。
不像初成亲时的陌路,也不比后来夫妻渐远的时候。
苏皎小心翼翼地爬上长梯,露出一双眼睛往宫道的方向看去。
她要等一个人。
此时已近戌时,在这边巡夜的守卫也零零落落,她在墙上探出个脑袋。
前世这个时候,她也是在这,等到了宫女小棠。
小棠是在浣衣局当差的,时常被人欺负大半夜才干完活回去歇息,前世偶有一回她在墙上看到她回去,提醒她端的盆里掉出了一件衣裳在后头,小棠第二天带了半张饼子来感谢她,后来时常在此碰面,两人也就此熟络。
小棠是个机灵又聪明的宫女,前世她出了冷宫便把她调到了身边去,与章嬷嬷一同伺候她,一直忠心不二。
今夜她来此,正是为了等她。
她手心攥着一封信和半锭银子,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下面。
“你说她在长梯上,不知道等谁?”
谢宴看向长林。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