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巷,高婶子一家已经吃罢早食。西厢房里高二郎正对着脸盆里的水整理帽子,将鬓角的乱发塞进帽檐。
掌柜的说了,要是他这个月不出什么大差错,就把他从后灶调到大堂去,去大堂招呼招呼客人,传传菜上上酒可比他在后灶当小工体面多了。那个侯厨子每每仗着自己资历老,给他的同乡安排些轻省活计儿,倒是把些什么脏的臭的都扔给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可得好好抓住。
整好衣冠,一出门,自家老娘正站在鸡圈前给鸡喂食,高二郎心里冷哼一声,喂得再好,鸡下蛋下得再多,也轮不上他吃一口,都得进柱子的嘴里。大哥在建筑队做工,每日挣得多不假,但自己的工钱不也大半都上缴了吗!可他娘就是偏疼孙子,眼里不见他这个小儿子一点儿。
高二郎脚步一转进了灶房,里头他媳妇正刷着碗,他靠过去悄声说道,“栀娘,等会儿娘要是再去买元宝馄饨,你就跟着一起去,看看人家是咋包的!”
听到男人的嘱咐,栀娘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脸为难,“二郎,咱这样偷学人家的手艺不好吧!”
“啧!怎么叫偷学,你多看两眼,看会了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要是你真会了,柱子便不用天天花钱去外头买了,大哥和娘都得谢你呢。再说,你要是学会了我也与你订个小推车去叫卖,咱们多个进项,年底我也好与你打个镯子带,到时一定给你打个比大嫂陪嫁过来的那个还要粗的!”高二郎眉飞色舞,好像那镯子已经在眼前。
瞅着太阳已经高挂,高二郎又叮嘱了一句务必要去,就急急跑走了。出了门他还在想,栀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黏糊糊的,他俩要想过上好日子,还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在前头掌着舵才行。
眼见男人跑了,栀娘在灶房一脸愁色,这可怎么办才好!
高婶子端着鸡食盆站在墙后,自然是听到了这番话,不禁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儿子啊,也怪他爹去的早,无人管束才养就了这一身懒馋的性子,平日里连自己侄子的醋都要吃,看这给栀娘出的什么不着调的馊主意!
那馄饨好吃是好吃在馅儿,人家敢卖就肯定有你看不出来的秘技,不然人人都学得会了。光瞅着人家怎么包馄饨有什么用,真是个蠢的!好在她给拿主意娶的媳妇是个心思正的,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校一校自家儿子的性子。
高婶子叹了口气,转身进屋了。
被人惦记着的栾枝此时正在纳闷,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人买馄饨呢?这都推着小车逛半天了,平日里的那些老顾客硬是没有人来!
栾枝又在大槐树这里等了半天,没想到连情报站竟都空了,平日里在这儿闲聊的人也未见一个。她正翘首盼着,高婶子从不远处过来了。
“今日还是小份的咸蛋黄馄饨?”栾枝知道这个婶子,她隔两日就要来买一次馄饨,说是家里的孙子爱吃。
“对,给我拿八个!”高婶子回道。
“婶子,平日里大家不都爱聚在这儿吗,今日人都去哪了?”栾枝打听消息。
“呦!你还不知道呢,今天陆知县嫁女,结亲的是城北的杜家。那杜家可是巨富,听说光下聘的那日,就足下了四十旦聘礼呢。这不,杜家说今日要在前街摆上一天的流水席,请大家同贺,人都去早早地跑去排队等着了,接了喜钱好去吃席呢!”
“哦!”栾枝和棠花对视一眼。今天的馄饨,怕是难卖喽。
“我可不爱凑那个热闹,我中午得在家给柱子做饭呢!”高婶子在旁边又补充一句。
栾枝笑了一下,又多包了两个送与高婶子,“您这么用心,将来柱子必定能高中,做了大官儿好孝敬您呢!”
高婶子得了便宜,又听了两句栾枝的好话,直乐到心坎儿里,嘴咧得老大走了。
栾枝把馄饨摊儿一收,今日这买卖看来是做不成了。
走!搂席去!
两人把先把小推车送回了家,待赶到现场,正巧得见陆小姐被媒婆引着上花轿。
大街上挤得都是人,栾枝好容易在一块大石头上站住了脚,艰难地扒着旁边的墙瓦固定身形。
果然同电视剧里演的似的,那陆小姐一身红嫁衣,盖头下面满头珠翠,漏了一半叮呤当啷地在外头。待陆小姐坐进花轿,媒婆念了两句听不懂的祝词,一声起轿,队伍立刻吹打着走起来了。
府门处,陆知县让至一边,一抬抬嫁妆箱子流水一样出了门。
栾枝伸长脖子去瞅,正听见前面两人的对话。
“哎,怎么不见新郎来接亲?”一人问道。
栾枝抬眼望去,好像前头是没有人骑马接亲!
“嗨!那杜家三郎年前当街纵马,谁成想马受了惊,当场把他掀了下来,脑袋磕到路边的石头上,流了一地的血给抬回家的呢。听说杜家把回春堂的何老大夫请去家里住了半月,才显显保住一条命,现下怕是还起不来床呢!”
“啊!我听说那杜三郎不是已经大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