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阁中,他们遇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天行君仍旧宽袍广袖,白衣纷飞,以天地为逆旅,视万物如蜉蝣。
他法袍上精美的刺绣化为流光,缠绕在他的身边,如同护佑着他。而他整个人于星河流转处,静静俯瞰众生。
而他手中的书正在自动翻阅,每一页上,都记载着一种妖引。有人面树的枝条、腾蛇的皮、人面鸟的卵、天残火凤胎心等等,绘制栩栩如生,极为惊悚可怖。
好似那并不止是一页记载,而是一种封印。
天行君当年游历至乌国时,已经来的太迟太迟,他以一人之力,除灭乌国几乎所有的妖祸,却只救下寥寥数人,皆是用传送秘法,送他们去了安全的地方。
于是,才有那些像是志怪小说的乌国记载。
而在红尘卷中,另有一圣一尊在,妖祸已经不再需要他动手收拾,而等在人烛身边的殷无极与陆机,也如愿截住了这位传奇散修。
殷无极玄衣披发,锦带长袍,腰间悬剑,一道至尊的气概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机则是青衣黄裳,执折扇轻摇,俊脸上带着玩味的神情。
天行君即使被两名大魔截住,仍然淡然自若。
“城主为何拦我去路?”
“受下属之托,寻人。”
“寻我?”他蹙眉,“不知尊主受何人所托?”
“将夜。”
“……”
天行君原本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何事都无法牵动他的心,但是一旦提起这个名字,他却向他一抬眼,露出了些许接近人的神情。
“原是城主收留了他?”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错愕,先是思忖半晌,后而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我离去后,他可还好?”
殷无极仔细地观察他的反应,终于确信,他是知道未来的。
至少,知道自己的死期。
“不好。”殷无极摇头。
天行君的神情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低垂眼睫,然后刻意平静道:“城主此话何意?”
“你若逝去,他怎么能过得好。”殷无极此话倒是像责备了。
殷无极与天行君生前并无来往,此时面对亡者之影,却依旧神色不悦,像是在替那别扭傲娇的弟弟抱不平。
“想让他过得好,就别随随便便把人丢下去死,本座可不想替你照顾小家伙,麻烦。”
“……在下别无选择。”天行君被说穿未来,却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当年天行君被仙门数名高层安上以禁术毁灭乌国的罪名,并且趁着圣人谢衍闭关之时,组建联军,对天行君下仙门通缉令。
之后,天行君为逃避追杀,也不欲连累将夜,刻意支开他,在五洲十三岛隐藏行踪,却不料,他被仙门联军在墟海之畔堵截,要将他擒回仙门,夺他禁术。
他一人面对千军万马,数名大能逼迫于他,已是穷途末路。而他手中禁术,更是涉及世界本源,一旦流出,必然引起天下大劫。
当年的天行君宁可自毁,将禁术带下黄泉。
后来圣人谢衍出关后震怒,想要追究参与逼死天行君的宗门。
但是苦于对方以“大义”之名出手,又缺少栽赃的决定性证据,乌国之灭亡成了无头谜案,最后被记在了死人的身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维护那虚假的和平。
圣人谢衍毕竟是仙门之首,又怎能为无证据的案子,出手制裁“正义凛然”的宗门联合呢?
谢衍也对那几个宗门起了戒心,认为其“好利、斗狠、狡狯”,从而在宗门利益上有所权衡。后几百年,这几个宗门也在悄无声息中退出了仙门前十,大多都沦为籍籍无名的普通宗门。
但圣人心中知晓,这几个宗门都是被人当做枪使的,单单凭他们,是断然没有胆子挑战圣人权威,组织这场围杀的。
背后之人,谢衍也尝试寻找过,却始终无获。
“我有三问,还请君指教。”殷无极道。
“尊主请说。”
“你已经逝去,为何一丝神念又寄托这枚玉髓?是谁将玉髓保存在红尘卷中?你徘徊这段历史,又是在寻谁?”殷无极手中捏着那枚青碧色的玉髓,里面的碧色仿佛流动。
而此时天行君抬起了他疏离的眉目,道:“我不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