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祉安问:“疼吗?”
宋汝瓷茫然,摇了下头,又弯起眼睛,他看见这件西服胸前别着的白花,西服是纯黑质地,是去墓地穿的。
徐祉安刚从墓地回来。
他不想提这件事,相依为命的弟弟死后,徐祉安更疯、更偏激、更肆无忌惮,所以才会有这种玩弄人心的直播间。
徐祉安一直认为,那个雨夜害死徐鹤安的车祸,是他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
现在某种心虚的不安古怪蔓延,徐祉安换了件外套给宋汝瓷披,拿走西装,让人去熨烫。
他靠在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没有立刻回卧室,低着头胡乱摆弄手机,无法回避脑中那个越发刺人的念头——让宋汝瓷被迫“花天酒地”的人,明明就是他。
是他手下的放贷公司,引诱宋汝瓷欠下天价高利贷。
是他让会所折腾宋汝瓷给穆鹤报仇。
这些事……宋汝瓷还都不知道。
要是有天,宋汝瓷知道了。
宋汝瓷发现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是他。
会怎么样?
徐祉安皱紧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这些,他看着一楼那副油画《奥菲利亚》,越看越觉得碍眼,想着明天该取掉让人换一副,念头还乱七八糟搅成一团,忽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宋汝瓷下了床,离开了卧室。
清瘦过头的人披着外套,要扶着墙才能站稳,气色很苍白,像生了场大病。
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病气,很温柔清亮,微微弯着,徐祉安忍不住快步过去,伸出手,抱住这个下一秒仿佛就要摔倒的人,很轻,宋汝瓷似乎比昨天更瘦了。
“怎么乱跑。”徐祉安低声问,“你觉得你的身体没问题了?”
宋汝瓷连路也走不动,心跳杂乱,呼吸浅快,当然不能算没问题。
徐祉安抱着他走下楼梯。
“我下午有课。”宋汝瓷缓过眩晕,仰起头温声解释,“是给一个高三学生补习,还有一个小时,我想准备一下。”
徐祉安当然知道。
宋汝瓷不理解“被关在家里”的概念,不明白自己的行动已经被限制……但如果宋汝瓷不想去别的地方,只是要出门补课,即使是徐祉安也不能拒绝。
直播开始前,他就和祝燃、盛锋签了互不拆台条约。
徐祉安不能禁止宋汝瓷外出补课,不能禁止宋汝瓷上网陪别人打游戏。
这很烦。
徐祉安拧着眉头,宋汝瓷病成这样,还惦记着去补课?以前的那些日子,宋汝瓷难道都是这么过的?
直播间也在想同样的事。
【咳。】
【先说我不是同情渣男,他这个状态怎么保证授课质量,高三生时间很宝贵,补课能不能改到明天啊?】
【祝燃不能同意吧,他那边可都摩拳擦掌准备好报复套餐了。】
【刚从祝燃直播间过来,他正往门上架第三盆冰水,还有他们家鱼缸。】
【所以才不想让渣男去啊!我是说,反正谁都是报复,要不这轮全给徐总,徐总你看那是沙发,那是地毯,那是红酒炖雪梨,你还剩五十八分钟把人弄晕过去……】
【?】
【??】
【……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