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玉垂着眸子,耳中是顾未辞那轻快笑声,脑中也自然浮现出顾未辞往日这般笑着的样子。
那笑容清朗又漂亮,胜过窗外三月阳春的日光明澈。
旧时他最喜欢看顾未辞这般轻笑,而现在,已经一分一毫都与他再无关系。
心口一阵抽痛,继而蚀骨噬心的疼痛袭来,冷汗从额角瞬息渗出,在许青川踏进屋里柔声唤着的“听筝”里,他怔怔看着那半开的窗,推开了床边那小厮重新递来的温热巾帕。
许青川这才愕然发现李乘玉已经醒来。
“刚醒没多久,还会和我讲条件。”洛听筝向许青川说,“放心,我说了,保他不死。”
“你的医术我自然相信。”许青川说着,看了看李乘玉,没向他搭话,但压低了声对洛听筝道,“要差人去告诉未辞,他醒了么?”
“他醒来时我本想差人去告诉你们的。”洛听筝也低了些声答许青川,“但是我想顾未辞好似也不太关心他,贸然去告知好像多少有点逼着顾未辞定要来看看似的,徒然给他增添烦恼。你待会见了他提一提便是,来与不来,他自己随意。”
许青川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日光更亮了些,将窗影映照出更明朗的影迹。许青川和洛听筝低声说着话,彼此相视的眼角是欢欣温柔的笑意。
李乘玉隔着距离看他们,在心上绵密不断的凌迟之痛里苦笑道:“我听得到。”
许青川不是很有歉意的“啊”了声,继而略带了些许安抚意味地向他说:“我待会回去会和未辞说你已醒了的。”
“不必刻意说了。”
李乘玉这句“不必”倒是让许青川瞪大了眼,惊讶问道:“你不想让未辞知道你醒了么?”
“他知与不知……”李乘玉苦笑更深,额角被心间疼痛逼出的冷汗也顺着侧脸滑落,他随意用衣袖擦去了,自嘲般地低语,“他不会来看我的,又何必徒增他听到与我相关的事而坏了他的心情。”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在那颠簸马车内,在失去知觉前,似乎是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顾未辞。
他明明知道阿眷不喜欢,却还是在恍惚里失了克制,忘了自控,绝望地靠近了渴求的暖。
所以阿眷才会即使刚刚就在门口,即使不知道他已经醒来,也不愿进门来看一眼他。
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从前是,现在也是。
许青川看着李乘玉额角的青筋与冷汗,确实担心地问洛听筝:“他这痛楚模样,我怎么觉得比来奉鸣城之前更难忍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