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水不说话。
须臾,他的视线重新抬起,询问,“难看吗?”
“嗯?”叶秋水一开始没懂他问的什么意思,琢磨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江泠问的是,她说起这个,是不是觉得他晒黑了,变难看了。
“没有。”叶秋水立刻回答,相反,她觉得江泠现在变高变壮了,比以前清瘦文弱的模样更好看一些,以前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会倒。
“说起来。”叶秋水回想一番,“哥哥已经许久没生病了,也不像以前一样,总是咳喘,吃药。”
以前在江家,江泠父母的教育方法太过偏激,觉得骑马踏青蹴鞠一类的事情都是不学无术,不准江泠接触,成日将他关在屋中看书,反而将人养得很虚弱,不能见风,走两步便气喘,经常心悸。
现在他常做重活,忙活这个,忙活那个,反而变得越来越康健。
“是吗?”江泠笑了一下,“我都没注意到这些。”
叶秋水躺够了,坐起来,蹦下榻,去拉江泠的手,“走,哥哥。”
江泠不解道:“去哪里?”
“成衣铺!”
叶秋水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江泠的衣服嫌小了,不过他有点钱就是给叶秋水买发绳,买零嘴,要么就是把钱送给路边乞讨的老人,再剩下一些存起来,根本没有闲余留给他自己。
他以前锦衣玉食,被宋氏养得十分讲究,连手帕都有十几条,被褥要铺得厚厚的,稍微硬一点就睡不着,细皮嫩肉,衣裳若有个小疙瘩,便会被蹭伤,但是现在的江泠却变得很随便,衣服小了,穿着滑稽也舍不得丢掉。
江泠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叶秋水就已经冲到面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书,扔到一边,拖着他站起。
“我不需要新衣,你自己喜欢什么,就给你自己买。”
江泠一路说:“麻糖吃吗?还有冰酪,前几日东家发了工钱,我给你买。”
叶秋水直视前方,摆手,“不用不用,你不准说了,我也想给你花钱,我说了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江泠:“可……”
他是哥哥呀,怎么可以用妹妹的钱。
“没有可是。”
叶秋水说一不二,她的神情看上去,就好像他再敢多说一个字,她立马就要翻脸,江泠抿紧唇,不敢再说话了。
到了成衣铺子,叶小东家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同铺子里的绣娘说,要买衣服。
江泠站在旁边,任她折腾,叶秋水指挥着铺子里的伙计拿来各式各样的衣袍,她站在柜臺前挑发饰,看中一条石青色抹额,拿起来对着江泠比划,她抬手,又踮脚,还是够不到,江泠无奈,弯下腰,叶秋水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在他脑后系上结。
试完这个,她又去找来一个幞头,拆了抹额再换上。
抱着料子,左看看,右看看,忙里忙外,早上还说着累,倒头就睡,现在又好像有无限的活力,跑来跑去,精力十足。
叶秋水做事一向井井有条,心里有她自己的考量,罗衣、鞋袜、抹额、幞头、圆领袍,一个接一个,她都挑了个遍,江泠怕她花太多钱,但叶秋水直摆手,双手抱臂,十分阔绰,“我有钱,买!”
铺子的绣娘掩面一笑,“小官人长得俊,穿什么都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叶秋水很得意,扬起下巴。
她哥哥就是全曲州最好看的小官人!
江泠认命了,木偶一般,张着手,任绣娘们往他身上套衣服。
出了成衣铺,叶秋水还没有消停,拉着江泠直往书肆跑,“哥哥,买书,你喜欢什么书,我们今日全拿下。”
她偷偷告诉江泠,“我谈成了好几笔生意,分红很多,哥哥不要省,快挑。”
“嗯。”
这次江泠没有拒绝,认真挑选起架子上的书。
等回到家,江泠将买来的书放在她面前,叶秋水看清是什么,顿时面露难色,“哥哥……”
江泠挑的,大多都是字帖。
他给她磨墨,将笔递到她手边,“写吧。”
叶秋水写的字,他见了,狗爬似的,很不像话,还经常偷工减料,缺笔画。
江泠要监督她好好练字,不准养成这样的习惯。
写字就像做人,绝不能偷奸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