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悠怔忡住,抿了抿唇才点头让梁伶快回去休息。
病房的门开了一道缝隙许长悠看到容峥高大的身影就在门边,看梁伶出来,又跟着送了送才回到病房。
容峥进门先是站在门口的控制面板,将空调调高了两度才过来坐下,坐下第一件事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发病前的热度已经褪去。
许长悠抓着他的手臂从床上稍稍坐起,疑惑问道:“您怎么跟我妈解释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呢?”
而且好像对你很满意的样子。
她心里又嘀咕一句。
容峥手肘撑着膝盖,抬眸问:“小悠觉得是为什么?”
从遥远的苏岛赶回来,又陪她看病看到现在,大抵是累了,容峥向来沉稳的神色中带着点疲惫,嗓音也低沉磁性,说话也没之前稳重。
许长悠别开眼,灯光照得她脸颊泛红。
“……因为您会说好听话。”
听出她抱怨的语气,容峥笑了一下,“现在不满意好像晚了。”
“没有不满意。”许长悠顿了顿,又小声问:“你到底怎么说的啊?”
她脾气上来,又忘了用敬语,自己却没有发现,眼睛一错不错朝他看过来。
容峥喉结动了动,“还记得在书房翻到的相册吗?”
许长悠愣着想了想,点头。
“看到什么了?”
“一个男孩。”许长悠回忆了一下,“大概十岁的样子。”
容峥“嗯”了一声,提唇问:“不觉得熟悉吗?”
是熟悉的,许长悠当时以为是电视上看到过的童星,现在却不确定了。
少年时的深邃眉眼,长到三十岁也没变,区别是小时候那双漆黑眼睛被浓雾弥漫,而如今浓雾消散,现在成了一片幽深湖泊,从来都让人看不清。
许长悠张了张口,音节却卡在喉咙。
容峥从口袋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翻动几下,找出一张照片递到了她眼前。
位于太平山山腰的别墅,棕色外墙下是葳蕤茂盛的后花园,风铃草旁一蹲一站两个人,由于拍照的人离得近,站着的女孩脸颊上一颗红痣也清晰地映照在画面中。
蹲着的男孩微垂着头,修长指节正揪着女孩散开的鞋带,短袖衬衫下的手臂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道疤。
许长悠顿了一下,视线从手机上转移到容峥穿得整齐的衬衫,突然伸手去解他脖颈处的纽扣,容峥被她拽得喉咙发出轻响,但还是任由她动作。
她解扣子的动作过于专注,没有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护士拿着刀口贴进来,平淡的神色在看到两人的动作时慌乱了一下,又很快镇定。
“咱们虽然是单人病房,但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哈,还有——”护士抬眸确认她的名字,严肃道:“许长悠,你现在可不能剧烈运动!”
护士留下警告和刀口贴就出了病房,许长悠哽着脖子,脸快要红透。
衬衫已经被拽下大半,容峥抬手将衣领扯正,漫不经心扣纽扣。
“确认了?”
许长悠点点头,在护士进来的瞬间,她看到了那道疤,很浅,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些奇异地看了看容峥,想在他这副冷静的面孔下再找一下小时候的痕迹,容峥任她看,撩起眼皮看过来,被顶灯一照,闪过冷光。
许长悠终于将容峥和记忆里的男生对上。
还是小学生的她端着一盘烤好的曲奇,凉鞋踩在厚重实木楼梯发出清脆响声,楼梯旋转着,她的裙摆也跟着翻飞,来到三楼,再往上半层就是阁楼,她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多少次去敲那扇紧闭的门,这次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门边站着个子很高的一个男生,漂亮又锋利的一张脸,浓密睫毛垂下来,漆黑眼睛没任何情绪地看她。
“做什么?”
许长悠忘了自己当时回答的什么,但除了男孩那张瞩目的脸,她剩下的注意力全被他胳膊上的一圈白吸引,层层叠叠包裹的白色纱布,外面渗出鲜颜的红。
眼神冰冷,而鲜血代表着暴力。
应该是有些害怕的,许长悠和小时候一样朝后缩了缩身体,却还是依照那时的习惯叫了他一声“哥哥”。
衬衫扣子只扣到锁骨,容峥撑着床沿问,“这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