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目前这个情况,需要她装叉,她只好装作闲庭信步走上前去,伸手接过木匣:“定不负嘱托。”
周大福叫起来,只是不断翻面,一会儿脸朝着人,一会儿腚朝着人,分外滑稽:“妖言惑众,妖言惑众!我早就看出不对了,你从哪联合的这小白脸儿,愚弄我灵山村人!堂堂驸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们别被他骗了。”
韩濯微微一笑:“不巧了,鄙人韩清之,正是圣人的女婿,当今英武侯的嫡亲弟弟。扮做白衣护送殿下去蜀地修行,不想天地昭昭,还有这样荒唐的事。”
村人看韩濯神色不似作伪,又见她身后垂双髻的“小姑娘”眉心一点红,信了七分。
在民间,因着长宁公主生在观音座下的传闻,宋青瑛的名声还更响亮些。
村人一个两个都在亢奋中,激动起来:“殿下,公主殿下,那姓周的欺人太甚,我家一年的收成要上缴九成,除了赋税之外都供给了灵王,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几个成瘾不重尚且清醒的村人叽叽喳喳地告状,周大福不肯坐以待毙,趁着没人注意他,狠命扭着身躯,荡起来向阿信一撞。
阿信不备,被他撞翻在地,周大福趁机大喊:“你们这些蠢货,他没喝过圣水,你们可喝过,你们倒是问问他,离了我和大祭司,没有圣水,他有什么法子让你们舒舒服服地活!”
村人们全都转向了阿信,他不再笑了,从地上爬起来:“西京神医那么多,一定有法子可治……”
“那就是还没法子!”周大福哈哈大笑:“你看,他根本不把你们的命当命,只想去圣人面前买个脸!我告诉你们,这东西前朝就有了,至今还没有解药,只要你们继续乖乖听我的,杀了这小子,我就既往不咎,保你们舒舒服服活到老死……”
阿信一脚踢在周大福脸上,周大福嘴角和鼻子都哗哗淌出血来,整个人晃得如钟摆一般,呛得咳嗽,但他简直疯了,不急反笑:“咳咳……你们看,他被我说中了,急着堵我的嘴……”
“才不是……我……”阿信惶惶然道:“他怎么待你们的,你们都忘了吗?”
韩濯心里叫糟,胡乱吹道:“京城众多神医奇人,死人都能医活,你们这圣水算什么,不值一提!”
“真的么……”一个女人拉住了韩濯的袍角:“救救我们,太痛苦了,我不想再来一遭,我的孩子刚三个月,吃了我的奶一直抽搐一直哭……”
韩濯看着她充满希冀的脸,卡壳了,她不忍心骗她,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善意的谎言刚要出口,就被周大福的叫喊打断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根本回不了京!还陪公主修行?她早就被圣人贬谪了,贬谪到那鸟不拉屎的灌州去了,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天颜,你们还是莫要指望她!”
韩濯心里一紧,见周大福满脸是血,嘿嘿笑道:“怎么样,驸马,这地方虽小,可离西京城却也没有多远啊……”
短短半个月,她的事已经传到汉中了。
见韩濯愣住,那妇人急得大叫:“您说句话啊!”
周大福大喊:“杀了他们,一个不留,阿信那小子和这几位‘贵人’决不能活着出村,否则没有圣水,我看你们有几个能坚持住不自戕!”
那几个年轻后生先动了,方才拦着他们几个的李三三和吴钩拔出刀,和这些人对峙。
那拉着韩濯的女人的手,被她身边的丈夫生生拽开,韩濯引弓搭箭,那周大福反应极快,急忙喊道:“杀了她!不能让她出了村,她要是伤了我,谁给你们圣水?”
不好!
村人们全都转向了韩濯,李三三见势不妙,转手一把香灰塞进了周大福嘴里,可没来得及,他的话已经叫出来了一半:“她和身边那小丫头的头,谁拿到了赏银十两……唔呸呸呸……”
李三三这么一分神,那些后生大吼一声攻了过来,李三三和吴钩立时专心招架。而村人们纷纷转向韩濯和宋青瑛,不知谁一声大吼开了先河,一群人虎视眈眈朝二人冲过来。
韩濯不想杀人,她拉起宋青瑛就跑,大声喊道:“吴钩李三三,阿信和周仁老伯拜托你们了!”
韩宋二人几步越出庙门,看那些村人如同潮水大喊着杀过来,她把宋青瑛甩上马鞍,随后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马背上,一夹马肚,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奋蹄扬尘而去,眼看着就要把这些村人甩在身后。
这时一阵哨音如同鬼啸,穿透层峦密林从庙中透出来,韩濯猛地回头,见被塞进泥塑神像的大祭司不知何时摆脱了嘴中束缚,口中衔着一个黑色的哨子,笑容诡异。
韩濯觉得要糟,但仍不敢回头,沿着山路一路飞奔,可很快她就知道这哨子是做什么用的了。
两边的山崖隐隐振动,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从山上席卷下来,杀声震天。
竟然是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