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慢、耐心的碾磨着,直到呈点状四散的血液中心出现一根树苗,枝条细长,叶子青绿;在一众被剥夺生机的枯树间格外明显。
“感谢你们在忏悔的老人与懵懂孩童之余,留下一名无知的幸存者,贪心过头、不知悔改,令我有尽情纾解恶意的机会。”我轻抚过粗粝的表面,“就算变成了树,还是听得懂外界的声音,感官比起以前放大了一千倍。是不是很神奇?”
枝叶轻颤,像是无声的祈求。
“以后每一缕微风,每一滴落雨,每一只虫子,都叫你有同样的感受。你要像这样,活得长长久久。‘超脱生死,身心自由’。”我说。
“小心不要被人砍伐掉啊。”我在离开前告诉它。不过,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开始祈求那一天的到来吧。
做了一大堆反派才会做的事。准备往黑曜赶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稍微想了想,决定先回家洗澡。
蒸腾的水蒸气让干涸的血迹重回黏腻。
脱掉一身腥气的校服,我望着镜子里的人影,发现自己血淋淋的。身体尚且能被长长的黑发遮住,脸上就没办法了,一条条一道道一点点,与赤色的瞳孔相得益彰,十分具备“杀人鬼”的气质。
我眨眨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眨眨眼睛。
我绽放出灿烂的笑脸,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了;无论唇角如何向上,瞳孔中始终含着冷冷的清光。
“越看越不像人了……”我嘟囔着走到花洒下,闭着眼睛疯狂摸索洗面奶,“算啦算啦,就这样吧!”
又过了很久很久。水流从深红到浅红,再到清澈。
我重新换上干净的校服,不记得第多少次瞬移,回到了医院的病房。
这时已是深夜。房间里没有开灯,朦胧的月光洒下,将床上少女的皮肤衬得更为苍白。
“我把想来打扰你的人都处理掉啦;处理得很干净。”我在床沿托腮观察她十几年如一日的睡颜,汇报了些诸如“坏消息:我已经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外星球排行榜开除了人籍”的琐事,就这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
“占卜头说,‘门’开始骚动了。我说,是你在挣扎吧?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也差不多该醒了吧……?”
说着,我轻轻垂眸,如同注视着摇篮里安睡的婴儿。
等到离开病房,钟表上的指针已快逼近12点。忙碌奔波、见血光的一天终于要迎来终点。
想做的事只剩下一件。我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来到另一头的集体病房。
即便是在昏睡中,银发少年的眉心还是紧蹙着,像还有什么事亟需他清醒过来去完成。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本来没想吵醒他,结果在靠近的一刹那,他就像心有所感一样睁开了眼睛。
我:“……”
狱寺君:“…………”
我发现他没瞪我,只是很错愕似的,剔透绿眸中闪动的光彩十分柔软,似乎还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意思。
我弯腰凑近,悄悄吐槽他:“…你又戴上氧气面罩啦?”
“!”
狱寺君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那些柔软在顷刻间被怒火焚烧殆尽。面罩表面糊上一层白雾,他又开始瞪我了。
我摘掉面罩,在他鼻子上亲了亲。呼吸重回自然,少年长舒了口气,正要发作,我作了个噤声手势,示意他去看沉睡中的沢田同学和山本同学——主要应该是看在前者的面子上——狱寺君顿时一脸憋屈忍耐。
“…你能治好十代目的伤么?”他别别扭扭地问。
我想了想,说:“要亲亲才行。”
我的本意是向狱寺君讨要亲亲,结果他好像误解了什么,面色登时一变:“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休想靠近十代目!”
“那,我可以靠近你吗?”我弯起眼睛,小声问他。少年一下语塞,先是张张嘴巴、一副要干脆拒绝的狠心相,最后却没好气的往旁边挪了挪。
我笑了笑,溜到了病床上。被窝里很温暖,消毒水味混合着狱寺君身上的味道,我不由的在枕头上蹭了蹭。见他一直背对着我、散发出受诅咒的木乃伊般的深重怨气,我就伸手戳戳他的背。
“转过来嘛。我帮你治伤啊?”我试图贿赂他。
“不需要!”狱寺君好像很暴躁,“你不是去见什么越狱犯了么?”
“欸,狱寺君的口气好像怨妇喔。”我凉凉呛他。
“哈啊!?”他猛地转过身,如同一捆即将爆开的炸药。我及时用手指抵在他唇间,令他免于被值夜的护士小姐训斥的悲惨命运。
“……”
狱寺君的嘴唇很柔软。在我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就下意识收敛,只剩下一点点的凶巴巴,像只放松警惕的刺猬。
然后他忽然皱眉,主动把脑袋凑近了一点。我正要快乐迎上,却被他一把捂住嘴巴、靠近侧颈处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