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宰治想要的那枚糖果,不过是鱼缸里最轻而易举能拿到的东西。
他可以轻而易举凭借自己的样貌从老人和女性那里骗来关心怜悯的糖果,可以凭借自己的无害感从对手那里骗来轻视的糖果,他可以通过交换自己的能拿出的一切得到这枚糖果。
唯独在灵幻新隆这里,他什么都不用拿出来。
不用假笑的很夸张,不用试图展示自己能为之所用的地方,不用给愚蠢的金鱼抛下作为“诱饵”的果实。
他是不用努力也能得到糖的孩子。
灵幻新隆就像太阳。
太阳肆无忌惮地照亮身边一切的人和物,丝毫不在意对方是不是一被灼烧就融化的冰块。
太阳给每个人都播撒着同样的光辉,也丝毫不在意是否有人想得到偏爱。
他温柔的偏爱或许是给徒弟们的,然而徒弟也只是一个代名词。
太宰治看的分明,他对于徒弟的偏爱中掺杂着责任心、怜悯和成就感在内的种种复杂的情感。
他要的是更纯粹的偏爱。
如果认可了徒弟这个身份,他就会被灵幻新隆牢牢钉死在这份框架里,像个亟待拯救的木偶一样只能远远望着他。
太宰治拔出把自己订在墙上的钉子,用鲜血淋漓的手伸出去,伸手抓灵幻新隆的目光。
胆小鬼灵幻先生。
他笑着靠近,像剥笋一样,一层层剥开灵幻新隆藏于人后,从不为人所知的恐惧和胆怯。
明明是照亮一切的太阳,最深处的内核竟然是一摊已经熄灭的灰烬,然而这份灰烬还稳定地存在于世界上,被塑造成各式各样适合生存的模样。
甚至愈相处,愈能感受到属于着灰烬的余温。和刺目的阳光不同,这份余温只是稍稍带点温暖,然而这温度却真实的烫伤了太宰治的皮肤。
可是就算烫伤,他也不肯放手。
像是多年前那个执拗的孩子一样,他决心要把糖果抓在手心,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真讨厌,真刺眼,为什么不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太阳呢。
太宰治曾经这样想过。
然而终究还是捏着鼻子爱屋及乌,给灵幻新隆的学生们伸出援手。
他当然不担心会影响到灵幻的徒弟对灵幻的态度,能够被他遮住光芒的太阳根本不是真的太阳,灵幻新隆可跟那些虚假的东西不一样。
然而得到的也不是被多看一眼。
直到他无可奈何地盯着对方死死质问一个答案那次,他才发现对方终于把自己看进眼眸。
不是看见可怜小猫咪的怜悯态度,而是真真正正看见太宰治这个人,看见他隐藏在躯壳底下的疯狂。
也看见他连自己都未曾确信的爱慕。
灵幻新隆自此对他无端多了些纵容。
谁会讨厌一个喜欢自己的家伙,更何况对方是一只多情猫猫,会在空闲的时候悄无声息趴在你身边,奏响微微的呼吸声。
一份透彻的感情总是令人喜欢的。
想要得到恋慕之人的注意力,为之做出的种种努力,都并非是可笑的,而是一份晶莹剔透的感情呈现。
灵幻新隆已经跟他认识了不短的时间,有的时候还是会隐隐在太宰治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旧时光,偏执又一往无前的旧时光。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为一件事苦恼过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着不得不背负的艰辛,也充满着许多咽下苦涩后的重新微笑,只有苦恼是不能流露于人前的东西。
但是面对着这份感情,他着实有一点苦恼。
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自己算不上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
更何况,太宰治虽然已经在黑暗中行走了这么久,可是按照他的标准来看,或者按照世俗的标准来看,还没有成熟到能发展一段稳定感情关系的阶段。
或许他只是误把仰望当成了仰慕,只是因为年少无知才展开轰轰烈烈的爱情。
一切都只是少年人的错觉。
有时候灵幻新隆想要冷酷一点,直接帮对方断绝这份念头,以免他二人未来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