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潭说急地不行,他几乎把纳戒里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翻找了出来。能吃的丹药都喂给洛与书,他私藏的陈酿也拿出来,学着洛与书曾经照顾他的样子,以帕子打湿,半跪下来,想给洛与书擦拭降温。
“我没事。”洛与书抗拒地别过了脸。
傅潭说伸向他额头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跳动的火光里,他看见洛与书线条分明又倔强的侧脸。
“你是不是嫌我?”傅潭说歪脑袋,“嫌我笨手笨脚,不配给你擦身体?”
“不是。”洛与书忙道。
“那你是觉得我愚笨至极,照顾不好你?”
洛与书终于肯转过头来,否认:“更没有。”
“那你就老实点,听话不行吗。”傅潭说不由分说将帕子盖在洛与书额头上,头一次这般硬气,“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不想让人照顾,但是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今天这事儿,我绝不会说出去。”
浓烈的酒味传进鼻子里,继而,潮湿清凉的帕子缓解了额头灼热。
傅潭说极少做这伺候人的活,小心翼翼剪开洛与书伤口处黏连的衣服,撒上药粉,用绷带包起来。又笨手笨脚将洛与书袖子挽上去,浸湿了酒的帕子擦拭他白皙的手臂,留下粉红色的痕。
洛与书目光锁着眼前忙碌的人,不转不移,他身后是暖黄色的火光,那火光映在洛与书瞳孔里。
傅潭说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最后凝成一滴,顺着光洁额头缓缓滑落,最后被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
傅潭说只觉得眼睫一痒,他下意识抬起胳膊肘,还未擦拭,洛与书已经缓缓抬起手,替他揩掉了那一颗汗滴。
四目相对,他似乎看见洛与书双眸里,残存的温柔情意。
傅潭说两只唇角都高高翘起来,流露一丝得意:“想夸我,可以直接夸,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洛与书想笑一声,但牵扯着伤口一疼,他面色不变,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是一抹很浅的笑意:“我不好意思,行了吧。”
洛与书肯与他开玩笑,傅潭说更是蹬鼻子上脸,他托着脸,笑意盈盈:“不夸也罢,那你可要记好本师叔今日屈尊照顾你的大恩大德。”
“嗯。”洛与书没有恼怒,今日的脾气好的简直过分了,“我会记得的。”
傅潭说一怔,洛与书的手指已经落到了自己脸颊上,像是掐他脸一般稍微用了力,但是并不疼,继而,他的拇指缓缓移动,落到傅潭说下唇上,然后轻轻揉了揉。
唇瓣与指腹相贴,傅潭说甚至感受到他的指纹,洛与书亦是抚摸着一处柔软。
傅潭说脑子一下子热了起来,洛与书摁着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那一晚他心魔发作,二人在床上纠缠,最后咬破了皮留下的一道浅浅疤痕。
“嗯?”傅潭说红着脸,发出疑问的声音。
洛与书是想起来了?想起来那个密不透风疯狂索取磕破嘴皮子的吻了?
洛与书收回手:“溅上了泥点,已经替你擦掉了。”
傅潭说:“?!”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他没想起来?
傅潭说说不上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难过,默默垂下眼帘,错过了洛与书眼里的笑意。
“砰砰!砰砰!砰砰!”
似有什么重重砸在崖壁上,岩石被砸出深坑,整个山洞似乎都随着抖了一抖。
头顶上细碎石块被震掉,像是某种生物的脚步声,随着沉重脚步声的,还有尖锐的嗡鸣,出现在水帘洞口。
令人惊悚的是,与此同时,更加微弱细小但是几乎如出一辙的尖细嗡鸣,自壁洞深处传来。
一里一外,互相应和。
“洛,洛洛洛与书。”傅潭说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我我我们好像,进了它的巢。”
一只足有碗口那么粗的黑色长脚踏进水帘,继而是第二只,第三只……每一根长脚上都布满了黑色长毛,每只脚落地,都发出沉重而具有压迫感的声音。
八只眼睛密密麻麻挤在灯笼大的头颅上,巨石一般的身体覆盖着厚重的甲壳。而它口器里往地上重重丢下什么东西,傅潭说定睛一看,那是半个血淋淋的人,此时已经被啃咬去了半个身体。
傅潭说脑海里响起警铃,人都傻了,他迅速扶起洛与书,将洛与书臂膀搭在自己肩头,转头立刻向壁洞内奔逃,在他身后,八目八爪的巨型蜘蛛,张开凶猛口器,步步紧逼。
岩石渗水,孔隙较大,极易受侵蚀,因而也是极容易凿洞的。巨型蜘蛛出现之前傅潭说没想往里走,也没多考虑这壁洞。眼下,这里面既然养着一窝小蜘蛛,又有这样一只母蛛,作为巢穴,绝对不仅仅只有洞口这般大,必然已经被母蛛凿出条条壁洞,横通八达。
也就是说,不可能只有山洞这样一个出口。
“不必扶我,我能走。”
洛与书收回搭在傅潭说身上的臂膀,他眸色一冷,蓦然转身,凝霜剑出鞘,剑光划过,断了母蛛一条腿。他眉眼浓烈,姿态之凌厉,完全不像是正在高烧的重伤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