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惊濯不吱声了。
要不是她对他恩重如山,要不是他喜欢她——他也真想在她脑门上连戳几下。
宁杳又来了一口,可能是酝酿的愁肠起了作用,她真的觉得晕晕乎乎,好多滋味在胸腔内打翻:飞升困难重重,苍渊龙族不怀好意,落襄山要操心的事那么多,长姐也不在身边。
这酒,真给喝上头了。
宁杳道:“我想我爹。”
她嗓音低低的,含混不清,风惊濯心被刺了一下:“杳杳,你说什么?”
宁杳放下酒壶,眼前,风惊濯那张漂亮的脸也成了重影。
本来想装装的,这下好像有点真,情绪都上来了:“惊濯,我想我爹了。”
风惊濯目光发软,从怀中拿出一方干净手帕,轻轻擦去宁杳唇边的酒渍。
宁杳仰头,目光亮晶晶的:“惊濯,你知道吗,我们菩提一族特别公平,女人可以为心爱的男人生孩子,男人也可以为心爱的女人生孩子。我爹,他特别爱我娘,就算她是外族,他也要给她生孩子。”
风惊濯为她挡着夜来的风,安安静静听她说。
“爹爹生下了长姐,很快又怀上了我,菩提需三年零七个月才能瓜熟蒂落,但我爹还没到临产时间,我娘说,她要走了。”
宁杳双手托着下巴,头仰的高高的,向上看,破庙的塌了一个大洞,正好能望到苍穹中点点星子。
“我娘,是神界的神女。她要走了。”
神界以九天玄河为分水岭,过了九天玄河,爹爹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风惊濯柔声问:“宁夫人为何要走?”
宁杳咯咯笑起来:“因为没意思了呗。”
因为没意思了,兴起而来,兴尽而去,连回头都懒得。
风惊濯看她的笑容,心被拧了一把:“宁夫人她,会不会是有什么苦衷?”
宁杳道:“我有时候也这么想,可能离别就是很残忍,所以幻想着给一个苦衷作借口。但是没有,我娘就是腻了我爹了,不想要他了。”
即便爹爹还怀着她,跪下来求娘,他愿意成全她离开,只求她等孩儿降生后杀了自己,让他飞升成神,带着孩子们去神界和她长相厮守,娘也不肯。
娘说,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要杀就现在杀。
爹爹却舍不得腹中的她。
这酒真是劣质,几口就喝的有点飘,耳边又响起爹爹去后,太师父抱着她与长姐一遍遍耐心教导:“即便身负无心神脉,天生无心,也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宁杳拉着风惊濯的手,亲昵叫他:“濯儿,太师父说的,我都做到了。我会照顾好你们的。你们想要的,我都清楚,我都给你们。”
风惊濯笑了:“杳杳,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宁杳微抬下巴,醉了的眉眼有些妩媚,但还是那副得意的小表情:“你想变强,再也不被人欺负,对不对?”
风惊濯想了想,弯唇承认:“也对。”
宁杳一副“我就知道”的目色,起来挨着风惊濯坐下,把他当靠枕一样舒舒服服枕着。从头顶的破洞看出去,天上星河正静静流转。
“我小时候总想着,我要到神界去,去找我娘,替我爹爹问一问……”
宁杳顿了下,然后又笑了:“现在不想问啦,就想以后带着大家搬到神界去,一人一座大宫殿,三层带院的,脚下踩的砖都是赤金打的,那可太美啦。”
风惊濯低头看她,心里软软的。
她还在嘟囔:“太美啦……”
风惊濯应她:“美,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而宁杳畅想着未来宫殿的奢华,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长卷的睫毛一动一动的,估计已经在宫殿里四处遨游了。
风惊濯无声笑,担心她着凉,宽下外衫围拢在她身上。
怕惊扰她的美梦,嗓音很低,温柔的不成样子:“杳杳,你这么有天赋,一定会飞升成神的。”
“等那个时候,我来给你挡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