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官员怨言极重,一再在朝中向裴武帝诉苦,却都被轻飘飘的挡回来。
这场风波甚至波及到扔停留在京城的举子们。
陈不逊令人重新盘查起考生的身份,比对起相关考棚的消息,却又不肯透露具体消息,这让等着再开恩科的举子们焦灼而不安。
距离会试舞弊案已过去近一个月,被抓起来的官员,被传去问话的举子不计其数,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学子百姓,全都对陈不逊颇有非议。
裴武帝无奈之下,只能召来陈不逊的父亲国子监祭酒问话。
偏偏裴武帝瞧见陈祭酒便觉得心虚,不敢直接问,便委婉的提醒一二,想要试探是否是他那逆子又惹出了什么祸。
陈祭酒罕见的沉默下来。
老实说,身为人父,见自家儿子弱冠多年而不肯成亲,心中并非没有不安,但还远没有离谱到如裴武帝一般地步。
“应当不是……”陈祭酒斟酌着说辞,委婉道,“不逊审案向来激进,此次也不过是多惹了些人,皇上不必在意。”
裴武帝险些气得暴起,什么叫也不过是多惹了些人,满朝文武被卷进去风波里的,足有四分之一。
若非他一心想要效仿太宗,早就坐不住要喊停了。
谁也没想到这次的舞弊案会闹得这么大,闹得这么难看,可事到如今,裴武帝已没有办法叫停。
“你劝劝他,莫要较真,”裴武帝按着眉心,头疼道,“过于明辨是非,文武百官都要被他抓一遍,差不多就行了。”
说罢他又补充道:“当然,别提是朕的意思。”
陈祭酒:“……”
圣命不得不从,陈祭酒领命而去,但不出意料遭到了无视,他甚至连自家儿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他的书童送出了大理寺。
陈不逊漫不经心的听着书童转述陈祭酒的话,目光微顿:“春闱期间,上榜的犯贴有多少?”
书童被问住了,茫然的看向他。
陈不逊猛地起身朝外走去:“如果举子的考卷是被调换,那么除去犯贴后,所有考卷的数量应当对得上。”
所谓犯贴,便是在会试过程中,因卷面空白、脏污或者有漏页的考卷,这类考卷在上交时,便会被提调官划去,因用笔为紫,又称为紫榜。
举子的姓名一经上榜,便不得再参加后续的考试。
陈不逊立即安排人逐个比对考生以及考卷,四千多份考卷,整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一一整理完毕。
“少了十三份考卷,犯贴中也没有,大人,这丢失的十三份考卷,莫非就是金安府举子的考卷?”有人猜测到。
“可问题在于,咱们手中这十三份考卷,来自于何处?”
十三份考卷,并非三份。会试所考内容极杂,所需书写的内容极多,会试考三场,每场一份考卷,完整且干净整洁的状况下,需要书写大半日甚至更久。
陈不逊低声道:“或许从开始我们就想错了,那十三份考卷并非后来调换,而是从会试开始,就已经混入其中。”
下属们面面相觑,陈不逊闭上眼,叹道:“怪不得那些人丝毫不知,倘若只是除去几份考卷,难度降低了太多。”
或许背后之人也不会想到,陈不逊竟用这种笨法子,找出了此案的纰漏。
“考卷缺失的举子都有谁?”陈不逊问道。
当即有人总了名单出来,打眼一瞧,便惊讶道:“这名单好生奇怪,各大州府的都有涉及,京城的最多,但都是捐生。”
寻常举子十年寒窗,根本不舍得用会试去冒险,也只有这等用银钱换来的捐生,学识浅薄,才肯冒险一试,博得功名。
捐生……陈不逊冷笑一声,转身前去牢狱。
金安府的举子们虽然洗清了犯案嫌疑,但真相尚未大白,他们仍需关押在狱中。
不过随着这些时日来,越来越多的官员落马,他们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畅快起来。
见陈不逊来牢狱,举子们都纷纷打招呼,陈不逊径直走到宋柏轩狱前,停下来。
宋柏轩从草席上坐起来:“陈大人。”
陈不逊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倘若叫宋柏轩知晓,他这些年的寒窗苦读,竟被几个用银钱买来的捐生毁了去,他的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宋院长,再过两日,你便可出狱了。”他说道。
宋柏轩先是一惊,接着脸上露出喜色:“可是案子破了?”他当即要跪谢,却被陈不逊拦下:“有了眉目,但真正的幕后之人……并无实据。”
他不可能仅凭一个消失的小吏,便强硬的要求裴武帝处置自己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