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明白,即使不这样做,也没什么要紧事,但既然有加快伤愈的方法,他怎么会弃之不顾。
像是铁中奇这样江湖中有名的标杆人物,许多江湖人都或多或少知道点铁家的家事。
这男孩是“飞骑快剑”铁中奇的养子,有传言铁中奇视其甚于亲子,待他如珠似宝,这倒是江湖传闻里难得的实话。
这几日,铁氏父子一直将养在道观里,一日三餐都有红旗镖局的人马特地准时送来,在询问过乔安的意见后,就连她的吃食一同包在了其中。有香客登门上香,对道观里出现的陌生人感到奇怪,红旗镖局的人还会出面帮忙解释一二。
铁中奇说:“我与开诚住在道观里已是打扰了真人的清修,怎敢继续添麻烦。”
乔安见识过他在他那些下属面前的模样,颇有几分说一不二的架势,可在面对她时,他从没有把那份独断专行带到她身上来。
对此,乔安只能表示铁中奇不愧是老江湖了,这思想觉悟、这为人处世,真是吊打好几个夏侯星。
随着男孩身上的伤势逐渐好转,他的面色也日渐红润起来,渐渐地也能下床走动几步。
这个名为开诚的男孩看上去顶多十岁出头的年纪,话不多,为人却极礼貌,每次见了乔安都是极礼貌地称上一句“真人”。
乔安见他精神不错,想来只要别不小心撕裂伤口,好好休养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伤愈。
不过她留意到铁中奇最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就劝道:“如今令郎已无大碍,铁居士也该多看顾一下自己了。”
否则的话,她觉得等着他儿子彻底痊愈时,下一个倒下去的就要换做身为父亲的铁中奇了。
铁中奇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向自己,他讶异了一番,然后应道:“多谢真人提醒,我这就去休息。”
他有些不习惯如此直白地关心。
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在镖局里都积威甚重,他习惯了旁人对他敬畏信赖有余、亲近不足的样子。因为对他们而言,他与其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妨说是一个活着的江湖牌坊。
反正牌坊不会饥渴,不会劳累,更不会受伤,只需要屹立不倒就足矣。
铁开诚终于放下心来,他劝不动父亲,总算父亲还能听进去乔真人的话。
铁中奇为人认真,他既然当着乔安的面说这就去休息,就绝不是在搪塞应付。
乔安离开后,他果真躺在了床上。
他原本只是想小小地睡上一个时辰,但或许是他这些时日真的累狠了,这一旦松了心弦踏踏实实地睡下,就起不来了。当他伴着窗外野雀在地面啄食的声响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恍惚了一下,几乎分辨不出现在的时辰。
铁中奇坐起身,他发现他身上只剩下一身里衣,能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给他脱下外衣的人,不用想都能猜到是开诚那小子做的。
铁开诚听到室内有声响,就知道是父亲睡醒了。他走进室内,从衣架上取下衣服,走到铁中奇面前准备服侍他穿衣。铁中奇自然而然地接过衣裳穿上,然后抬起手臂让铁开诚帮忙把腰带扎好。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身上的伤刚有好转,你给我多多休息,早日伤愈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不怪铁中奇如此看重铁开诚,论孝顺,家里的几位嫡亲少爷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个人。
铁开诚老实地退后一步,说:“儿子知道。”
铁中奇洗漱完毕,走出了房间。
前些日子他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家儿子身上,完全没有闲心去理会旁的事情。随着铁开诚身体愈见好转,铁中奇的心弦不再紧绷,再看向周遭的一切,竟像是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他双手负在身后打量着四周,然后留意到院落中栽种的诸多植物,心中感慨主人家在这上面花的精巧心思。
院子里,乔安正在铺晒草药。
这个时节夜间露水重,所以她每天都会在太阳下山后把晾晒的草药收起来,等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后再重新拿出来晒上。
乔安听到响声,就向铁中奇打了个招呼:“醒了?昨夜休息的还好吗?”
铁中奇点点头,说:“托真人的福,已经许久不曾睡得如此香沉了。”
习武之人大多粗通些医理,铁中奇的视线在乔安身前一扫而过,见地面上晾晒着的草药里有大半可以用来治疗鼻渊闭塞。
这几日有不少村民带着自家孩子过来求医问药,问题基本都出在鼻子上了。乔真人还特意为他们父子二人也熬了一砂锅药汤,说是让他们“提前预防”。
这位生着一双回春妙手的医者,竟然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呆在一个小道观里,给人治些流涕的小毛病。
铁中奇心想,这该是何等的大材小用。
如果不是开诚身受重伤,他走投无路之下病急乱投医,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发现在乡野道观里,还藏着这么一位不出世的杏林高手。
铁中奇好奇地问:“真人这一手医术实在漂亮,不知真人师承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