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对着乔安友好地一笑。阿尔努菲夫人觉得上帝一定是眷顾着自己的。她当然知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萝拉·里希斯,第二参议家的珍宝。
她身后的伙计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他看起来无比消瘦。
他的手上包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阿尔努菲作坊新出品的各种香脂、香水。
阿尔努菲夫人看起来似乎很满意这个温驯又听话的伙计,他向乔安微微弓起身显得恭敬有些谦卑,甚至是怯弱。
阿尔努菲夫人没有贸然与乔安和里希斯家的侍从继续攀谈,她对两人提出了自己还有事,暂且离开的意思,就好像她真的只是随手帮一下忙,不慕名利报酬一样。
她只是对自己的伙计说:“帮这位小姐解决完麻烦就自己回阿尔努菲香水作坊吧,离这里不远,如果你回来的晚了,我会让人过来找你的,别想着偷懒。”阿尔努菲这个名字被她格外咬得重了一下。
乔安听出她前半句话其实是对着自己说的,好吧,一个精明的夫人,如果有时间,她会去光顾一下阿尔努菲香水作坊的。
阿尔努菲夫人的话很不客气,但她的伙计看起来依然那么沉默,没有任何不满。
伙计目送着阿尔努菲夫人离开,然后就把包着的箱子放到了地上,转身准备帮侍从修理马车。
在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向自己的时候,乔安突然觉得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与冷静,那眼神虽然依旧纯粹澄澈,但再不复之前的温和顺从,反而有些锐利,然而这眼神仅仅是转瞬即逝,他已经走向了侍从。
有伙计的帮忙,侍从很快就解决掉了车轮上的问题。
伙计沉默不语的准备离开。
就在他走到乔安身边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说:“这不是好香水,它配制得非常糟糕,少见的拙劣。”
乔安:“我也这样觉得。”
他在乔安的注视下弯腰拿起地上的香水瓶,打开了他带过来的箱子,从中挑选了两个盛着不知什么液体的玻璃瓶,他把这两个瓶子中的液体各向水晶瓶中倒进去一两滴。
堪称粗暴的摇了摇这个已经有裂纹的水晶瓶,然后不由分说的把它塞给了乔安。
说来也奇怪,经过他这样一调和,这香水的味道居然清淡了下来,隐隐有一种晨间草露的清香。
乔安:“多谢,显然我更喜欢现在的味道。”
他从出生到现在,听到过的感谢屈指可数,他的理智上告诉他这个时候该笑一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格雷诺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是发自什么好心,像他这样的人,哪会有“好心”这种奢侈品让他像发情了的狗一样四处散发同情关心呢,他只是忍无可忍了而已。
她自身明明已经拥有了无与伦比的香味,那种味道是那么的美,如同雨后开窗闻到的第一口新鲜空气,清新的有如他经历的幻觉,她已经无需其他的味道做装点,然而除了他自己,谁又能闻到他所感受到的一切呢?劣质的香水,错误的搭配,这一切都是对她本身气息的玷污。
侍从见到萝拉小姐居然与这个脏兮兮的伙计聊了起来,他有些紧张地说:“萝拉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第154章香水
当格雷诺耶回到香水作坊后,毫不意外的受到了阿尔努菲夫人的盘问。
有没有搭上手,是否帮助里希斯家修好了马车,有没有在对方面前失礼惹怒对方……
每一个问题格雷诺耶都交给了阿尔努菲夫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只不过格雷诺耶在回答阿尔努菲夫人的问题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他从那个红发的少女身上闻到的气息,那种气味能让他感到恐惧,如同走到冰天雪地里,寒冷无比,又让他幸福得热起来,手足无措,忘记了身在何方,时间对他来说都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那种气息是多么的自然,足以令所以人——无论男女老少又或者还是他自己——在她面前丢盔卸甲。
与她身上的味道相比,阿尔努菲夫人是多么的污浊啊。
而在阿尔努菲夫人眼里,格雷诺耶这个家伙一如既往的木讷听话,问完话后她给了格雷诺耶一顿冷冰冰的晚餐作为奖励,然后让他赶紧吃完,别忘了今天作坊里的活计还没有做完。
格雷诺耶对此没有什么不满的,对他来说,这世上难道还有比香水更美妙的存在吗?除此以外的一切事情已经很难再引起他的心绪波动了。
这是他心中的圣地,更是神权所在。
他并不是阿尔努菲作坊中唯一的伙计,却是唯一一个愿意像奴隶一样任劳任怨做正经事的伙计。
另一个伙计叫做德鲁,他唯二愿意做的“重活”大概就是把比羽毛还轻的花瓣倾倒在萃取锅里,再者就是在床上“伺候”阿尔努菲夫人了。
而格雷诺耶他要一个人承担起搅拌、加料、生火和过滤等等一系列香水制作流程,他的手上都因此磨出了老茧。
格雷诺耶却希望能够维持现状,愚蠢狂妄的德鲁,即使是做个添加花瓣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任务都不如他亲手来的好,这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啊。德鲁要是突然勤快一下,他得时时刻刻盯着德鲁,在这个大个子即将做什么的时候隐晦的“提点”一下,他必须要控制好自己说话的语气,不至于让自己显得比德鲁更为高明,更不能显露出任何能让人联想到挑衅与傲慢这类词汇的情绪,格雷诺耶愿意当一根木头,却不愿把精力全都花费在抬高德鲁身上,所以他宁愿德鲁呆在酒吧,也好过出现在作坊内。
不过这一次,格雷诺耶是享受不到独处的美好待遇了。
“听说你见到里希斯家的小姐了?”德鲁走进来,对着正在费力的搅拌着花朵的格雷诺耶发问。
正到了萃取香脂的关键时刻,格雷诺耶全神贯注的搅动着木棍,没有听到德鲁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