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寂静,除却水滴穿石,再无声响。
殷无极先是数着日子,或是在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坚持在石壁上划杠。后来,时间的概念也淡了。
他清醒时偶尔会看书,谢衍会定期更换书架上的书册,总是往书简中夹上一两张仙门邸报。殷无极能从信息里拼凑出近期的大事。
圣人似乎无意真的隔绝他与外界,倘若真的要把宿敌养废,这些行为确实多此一举了。
不过,他得知的必然是谢衍精挑细选过的信息。认知的操控,亦是谢衍控制他的手段。
谢衍来定期来看他时,会惯例给束缚他的锁链灌输灵气,再喂他吃下配好的药。
那非常苦,但他断不得药。
倘若谢衍不为他续命,动荡的魔气就会折磨他千疮百孔的经脉,让他的身体魔纹绽裂,如同寸寸刀割,血反复染红地面,却又干涸。
他安静地忍下来。
仙魔大战的因果总要有人承受,他遂了复仇之意,又输了这场战争,逃往死亡的解脱的彼岸是不被容许的,该在九幽下受这份苦。
谢衍不在的时候,他总把自己半封闭在识海里。
虽然识海白骨成山,他时常会梦到故人,但做梦,总比永恒的寂静好许多。
殷无极一开始还会问谢衍,外头是何年,北渊发生了什么事,能否和他讲讲他的臣民。
到后来,面对微弱孤光下,圣人苍白默然的脸庞,他看不见他的情绪波动,只问:“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谢衍或是沉默,或是温柔地说:“别崖,再等一等。”
“谢云霁,你又骗人。”殷无极听腻了他的言辞,他早就过了被圣人哄的时候。
再与他两看相厌,也只能注视着谢衍,无论是煎熬的爱,还是淬血的恨。
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了?不知道。
他连激烈的情绪都消失了,活着是什么感觉呢?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些年谢衍来到九幽下,多半会与他做一次,都是神魂抚慰。
待的久些,两三天这样,谢衍会不分白天黑夜,与他里里外外都做个遍,成了他们之间的例行公事。
初时谢衍将他支离破碎的魂魄拼起来,才保得徒弟的性命,之后需要花大量的功夫温养。
谢衍为此不断来到九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
为了把他修补好,作为牢头的圣人与作为囚徒的他,长期保持着极度不正常的关系,这种关系被他人所知,多半会被斥一句秽乱荒唐。
加之他们曾经的师徒关系,但凡乱过伦常,身体就染上对方的气息,不可能再回头了。
殷无极起初还会拒绝。
圣人是胜利者,他要什么没有,需要在九幽下与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囚徒厮混吗?
更何况,谢云霁还是承受的那一方。而他似乎没有改变这个习惯的意思,反而一如既往地包容了他。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两人之间,谢衍是控制着节奏,不允许他反抗的那个支配者。
殷无极哪会教他称心如意,多半会咬住他的喉结,尝试折他的手腕,把他掼在地上。如此致命反噬。
后来被圣人使用久了,殷无极虽然还会微弱地反抗,但身体听了话,元神也被文火熬透,像是被鞭子和糖果驯服的小兽,只会跟随主人的操控起舞。
谢衍可以轻松激起他的快乐,也能教他一瞬间跌入无边炼狱,怎么也无法满足。
他会无意识地淌着泪,只有主人点头许可,他才能在神魂崩溃里得到解脱。
这些年里,殷无极唯一能接触到的体温,也来自于他的师尊。
圣人向来冷清,连皮肤的温度都低上许多。
但比起更冰冷的魔君,他反而成了两人之中能暖得他的那个存在,何其讽刺。
有时候,殷无极承受不住神魂交缠的刺激,大脑空白,甚至会遏制不住地发抖。
谢衍就会下意识地抱住他,让被锁链拴住的爱人获得仅剩的一点温情。更多的,是他给予的控制,冲刷脑颅,直到彻底癫狂。
可悲的是,久不见天日的魔君,也在漫长的监禁之中,逐步离不开这种温和并不灼烈的体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