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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第15页)

给病人用的碗筷单独在一个地方消毒,做饭的地方也在内院,跟医者分开,免得互相传染。这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作为管者,药庐的主人做得很好。

两人一起去了旁边的饭堂,食盒里有一碗红米八宝粥,一碟咸菜,两个大肉包,一个茶鸡蛋,还有两片切的厚厚的酱牛肉。步云邪本来都打算进来就坐牢了,没想到伙食还不错。贺宇昭对这里的饭菜也很满意,道:“来这儿一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活儿,吃点好的才顶得住啊。”

两人吃着饭,贺宇昭磕开一个鸡蛋道:“你写的卷子师父看了,说你的医术不错。我也看了,满分,后头对伤寒病的论述也很有见解,你挺厉害的啊!”

步云邪微微一笑,道:“还好,跟我娘和寨子里的巫医学的。”

贺宇昭道:“师父叫我给你安排个病房,让你负责一些轻症状的病人。等过几天熟悉了,可能还会调你去内院干活。你怕不怕危险?”

步云邪既然来了就不怕被传染,道:“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

贺宇昭点了点头,道:“有觉悟,向你致敬。”

他端起粥碗,敬酒似的虚虚一碰,脸上带着一抹笑。他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性情十分豁达,对新来的人也很友善。

两人聊了一会儿,得知贺宇昭是李念慈的小徒弟,深得他信任。慈心药庐的讲堂里收了三十来个弟子,但李念慈亲传的徒弟只有三个。李老先生想把医术传播出去,从去年春天起开了学堂,收了不少城里的年轻子弟。不过那些都是外门弟子了,最让师父信赖的还是大弟子。他的医学天赋很高,师父本来要把衣钵传给他的。

步云邪一直没见到大弟子,道:“他人呢?”

贺宇昭黯然道:“他去世了。前年城外有妖魔伤人,大师兄赶去救治,不幸被也袭击了。他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体无完肤了。师父的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步云邪一诧,没想到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情形是何等的绝望。他道:“抱歉。”

贺宇昭摇了摇头,道:“无妨。那件事之后师父就很消沉,觉得自己行医一辈子,连最爱的徒弟都救不了,难过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我陪了他大半年,他才打起精神来。他对外开了讲堂,想要把医术传给更多人,也想从中找一些有天赋的年轻人,但一直没能如愿。”

步云邪觉得他就挺不错的,道:“那你呢?”

贺宇昭道:“我就是帮师父干点小活儿。药庐现在管事的是二师兄,他算账是一把好手,前头的药铺都是他管的。”

步云邪觉得他是谦虚了,李老先生既然把这么多事交给他,就说明对他很器重。发展药庐说到底还是传承医术,二师兄就算再会经营,也不过是个行医的商人,离老先生的初心也远了。

吃完了饭,贺宇昭带着步云邪去了病房。这边一个院子里有好几间大屋,每间屋里都有十个病人,前头几间院子一共收治了一百来个病人,后头隔离点还有三十来个重病患者。早上有人给病人送了饭和汤药,有专门的人负责打扫卫生、消毒。

辰时正,他来给病人把脉、看诊,记录每个人的病情,对他们的药量进行调整。病症严重的病人随时送到后头隔离点,症状减轻的观察一阵子,没事了就换到前头来。

贺宇昭带了步云邪一个时辰,教给了他要做什么,道:“这个病房就交给你了,师父在隔离点给病人治疗,你有事就找我。我上午在各个病房,实在找不到喊一嗓子我就能听见。下午我会跟二师兄在临街的慈心堂坐诊,收治病人。”

步云邪点了点头,贺宇昭还有别的事要忙,摆了摆手走了。有人推着装药材的小车从庭院中经过,到处弥漫着药草的味道。步云邪给病人把了脉,记录了病情。熬药的人忙不过来,他过去帮了一阵子忙,熏得衣服上都是药味。外头有人跑过来,慌张道:“不好了,有人吐血了!”

这病一开始跟普通的疫病没什么区别,就是咳嗽、发热,病到一定程度身上就开始起红斑,严重的则会吐血,百姓管这个叫毒血瘟。这病主要通过呼吸道传染,控制得好能治愈,但有些发展迅速的会扩展到身体各处,导致器官衰竭死亡。

步云邪连忙赶过去,病人呕了不少血,把被子都染红了一大片。步云邪给他扎了针,病人稍微安静了一点,表情还是有些痛苦。有人来把染了血的被子换走了,病人的血和分泌物都有毒,每天光是清就是一项大工程。副手低声道:“他病的这么重,不能在前头耗着了。待会得送到隔离点去,让师父亲自诊治。”

旁边的病人呼吸困难,喘气像拉破风箱似的拉不动,道:“医生,咳……我喘不上气来了。”

步云邪给针消了毒,找准穴位给他下了针,片刻病人缓解了症状,感激道:“小大夫,谢谢你。”

其他病人有的睡着了,有的躺着发呆,时而有人咳嗽几声。年纪大的有七十来岁了,总躺着怕得褥疮,要经常去帮老人翻身。窗户旁边住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是屋里年纪最小的了。周围都是大人,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床上,似乎病得最轻,但总是在屋里待着,憋的很难受。

屋里点起了苍术消毒,病人都已经习惯这种味道了。步云邪在门口撩了点水,细细地洗去手上的血渍。旁边床上的小孩儿转过身来,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哥哥,你是新来的么,我没见过你。”

这里的医者脸上都蒙着布,难为他能分的出来。步云邪道:“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道:“我叫小豆子。”

步云邪道:“小豆子,你来这里多久了?”

小孩儿无聊地晃着脚丫,道:“我在这里半个月了,一直不能出去,好难受啊。”

步云邪有点同情他,道:“你家里人呢?”

小豆子的脸色黯淡下来,道:“我哥哥病的重,在后面隔离着。娘不能进来,在家里等着我们。”

步云邪点了点头,道:“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你和哥哥会好起来的。”

他忙活了一整天,傍晚经过庭院,见后头浓烟滚滚的。他停下来看着那边,有种不好的感觉。给他打副手的伙伴道:“步兄,别看了。”

步云邪道:“那是干什么的?”

副手低声道:“重症死掉的,就从后门抬出去,拉到单独的院子里烧了。”

病人的尸体也会传播瘟疫,只能烧掉。远处传来家人的嚎哭,黑烟遮蔽了大半个天空。这里的医者都已经麻木了,副手道:“昨天死了两个,今天死了一个。今天的死者还有家人,能为他哭一哭。前几天去世的人,连亲人都没了。”

步云邪沉默下来,心沉了下去。副手道:“待得久了就习惯了。相信师父,咱们可以熬过去的。”

忙完了一天的活,步云邪回到住处,有些疲惫。他没换外袍,扯了个凳子靠在墙边坐下了。不知道病房还有没有事,他不敢换衣裳。外头有人来敲门,是他的副手朱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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