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性情洒脱,又很豪爽,若不是他为天心观效力,段星河还真想跟他交个朋友。
于九撕了一根鸡腿,道:“吃吧,别客气。”
段星河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慢慢地吃了。于九吃着肉,道:“段兄是从小就有向道之心么?”
段星河摇了摇头,道:“小时候家乡闹饥荒,我流落到这里,是被师娘带回来的。于兄呢?”
于九道:“喔,我也是没得选,随波逐流地就被推到这条道上来了。”
段星河没说话,于九喝了口酒,漫不经心道:“我爹是个烂赌鬼,不好好做工,整天想着一夜暴富,把我娘气跑了。后来有人上门来讨债,我爹急了眼,和二叔把人捅死了,连夜带着我和两个弟弟跑了。”
段星河十分惊讶,道:“然后呢?”
于九淡淡道:“然后他就落草为寇了,在山上当了十来年的山大王。山上有不少人,都是跟他一样的逃犯,谁也不嫌弃谁。山寨里有个老道士会画符,还会法术,我爹就让我认他当师父。我从小是先拜的关公,后来才拜的三清。他们都说我一身土匪习气,不像个修道的,你觉得呢?”
他确实一身江湖义气,又好像经历过许多事似的,活得十分通透,原来是因为这样的出身。
段星河平静道:“过去的事不能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其实很欣赏你现在的样子。”
于九道:“我也很欣赏你,一直想跟你一起吃个饭,就是怕你不肯赏光。”
段星河道:“那你早该来请我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段星河道:“看来尊师修为深厚的很,后来怎么样了?”
于九回忆起从前,仿佛还看得到那场冲天的大火。他道:“我十九岁那年,官府来剿匪,一窝都给端了,寨子也被烧了。我爹被人乱刀砍死了,师父肺上中了一箭,我拼命背着他跑出来了。师父临死的时候,让我好生修道,挣点干净钱好好过日子,别跟我爹一样,活的稀里糊涂的,有今天没明天。”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显得有些伤感。他这么爱钱,大约也只是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目标罢了。森*晚*整*段星河没想到会听到这些,道:“抱歉,让你想起这些。”
“没事,”于九道,“你说得对,过去的事不能选择,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段星河撕了一块鸡肉,确实做的挺香的。这段时间为了陪着刘正阳,整个道观都十多天没吃肉了。于九道:“好吃么?”
段星河道:“不错。”
于九盯着他眼睛道:“那咱们这儿怎么不做肉吃?”
他这么直接问,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段星河一时间无言以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故意要逐客的。于九哈哈地笑了,道:“说着玩的,我可没有挑剔的意思啊,青菜豆腐也挺好的。”
酒过三巡,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一点。于九掰了一根鸡翅,啃着道:“段兄,之前你们失踪了,大家都很担心。你们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于九的心机颇深,纵使处得来,也暗藏着他自己的算计。段星河表面上跟他和气,内里没忘记自己的立场。他淡淡道:“我们出去历练了一圈,也没离开多远。路上遇见有跑商的,我们保护他们走了一段路,挣了点保镖钱就回来了。”
于九道:“就这?”
段星河坦然地看着他,道:“就这。”
他的眼睛黝黑深邃,静静地看着人的时候好像十分坦诚,其实神光深藏着,就像一潭深水,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于九点了点头,道:“喝酒。”
他没刺探到段星河他们的秘密,但想来对方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两人吃着东西,忽然见一个天心观的弟子跑了过来,慌张道:“小师叔,不好了……咦,你怎么也在?”
段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这是自己家的地盘,他爱在哪儿待就在哪儿待。对方有些顾虑,一时间没说话。于九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那人道:“大师兄跟人在后山祭坛那边吵起来了,快过去看看吧。”
段星河的心微微一沉,这才消停了几天,刘正阳又开始找事了。他站了起来,于九也叹了口气,起身道:“过去看看。”
祭坛前面的空地上,天心观的人和逍遥观的人相对而立。段星河赶到的时候,伏顺已经撸起袖子,准备跟对面干架了。
李玉真还在中间当和事佬,道:“哎哎哎,有话好好说,都是兄弟别动手。”
一人道:“你又不是这里的人,有你什么事,起来!”
他一把将李玉真扒拉开,动作十分粗鲁。宋胡缨皱起了眉头,道:“你干什么!”
小对眼也从她的兜帽里跳了出来,弓着背对那人哈了一口气。
那个动手的正是前几天造谣污蔑人的吴天。刘正阳站在一旁,双手抱着臂,就像放出了一条恶狗。小师叔不帮他出头,有的是人要讨好他,上赶着帮他咬人。
吴天盯着宋胡缨道:“我就说你们六根不净,还在道观里偷偷养女人,这小姑娘是你们从哪儿骗来的?”
宋胡缨的脸色阴沉下来,段星河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他惹谁不好,来惹这暴脾气姑奶奶。”
于九还没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往前迈了一步,就见宋胡缨陡然抡起了斩马刀,在空中打了个旋。众人吓了一跳,轰然向后退去。斩马刀带着烈焰呼啸而来,擦着吴天的头皮划过去,哐地一声顿在地上,冲击力把地面砸了个大坑。
吴天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宋胡缨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