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洋洋得意地举起了手中的枪,而下一秒,一把飞斧就直直劈进了他的肋骨之中,倒勾挂住了他的锁骨,带着飞驰的拖力,硬生生把他的身体对半扯了出来。
只剩半截的身体被拖在了车尾,后轮飞速划过的沙砾像是一层带刺的削皮器,硬生生将那新首领磨到只剩一层鲜血淋漓的骨肉。
伯劳提臂收斧,仍由那完全没了人形的身体落在兽潮之中,像是落入狼群的羔羊,瞬间被那片利齿獠牙分食殆尽。
“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罪恶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可伴随着如此庞大的牺牲,哪怕候鸟完成了他们此行的最终目标,却也没人能为此庆祝出声。
温热的血液顺着后背渐渐淌落,李鸮回过头,就像是瞬间停止了呼吸般,彻底怔愣在原地。
“白鸽!!”
“什么情况?!”另一边的乌秋急得团团转,他疯狂回着头,沙着嗓子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惊呼接连在耳边炸响,李鸮的身体却像是坠入了冰窟般僵硬,小队众人接连越过眼前,赶忙搀住了那道苍白却又满是猩红的身影。
翻回车厢里的伯劳面色无比阴沉,她攥紧了双拳,却还是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硬是沉默地将那把轮椅推了过来。
白鸽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每个人,一如往常那般落下脚,轻轻靠回了轮椅的背靠中,发出了一声力竭般的轻叹。
那皮开肉绽的腹腔已经被扩张型子弹搅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中,甚至还能看见那些破碎的内脏和骨骼,他握着轮椅的把手,用那游丝般的气声,轻轻问道。
“所有人……都没事吧?”
夜鹭和雀鹰已经红了眼眶,他们半蹲在白鸽的轮椅边,像是生怕惊扰他一般,无比轻缓地点着头。
如同雕像般静止在原地的李鸮却突然动了身,他的脚步异常沉重,像一头盯准了目标的猛兽,头也不回地直冲向了那只安放好的医疗箱。
“李鸮。”
李鸮只是狠狠地摇着头,粗暴地在箱中翻找着不久前看见的红色药丸,他的手难以抑制地发着颤,一把把地往外丢弃着无关紧要的药物和器械。
白鸽又轻轻唤了一声:“李鸮。”
李鸮却仍然摇头以对,翻找的动作越发仓促,无法控制的双手一时间甚至都取不出止血的药剂,他闷着头,却完全没意识到,另一头的伯劳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狂躁翻寻的动作被一手制止,李鸮拧过头,死死盯着身边的人,厉声低吼道:“让开。”
伯劳却毫不退让,只是那浅蓝色的眸中也升起了一层水光,她咬了咬牙,又一点点狠狠压下了李鸮的手。
“别找了,”她的声音强压着情绪,强作平稳地解释着,“他现在这个状态,保险子已经没有用了。”
“不可能。”李鸮的颌线紧绷,一字一顿地反驳着,他的双眼发红,抓起最后的希望,固执地扯回自己的手臂,“……我会救他,绝对能救他。”
“李鸮,够了。”
一如往常的平静语调立刻叫停了车厢另一侧的冲突,李鸮抬起眼,看见白鸽无比坦然的表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发寒。
他紧攥着自己的双拳,甚至不自觉地撑起了额上的血管,像是自我催眠般,一遍遍地低声道:“……老师,再坚持一会儿,只要一会儿。”
隆隆的奔袭声打断了他的喃喃,再次追来的异化兽潮越发疯狂,那些锐爪紧追着越野车的车辙,像是下一秒就要立即搅碎他们的载具。
白鸽静静注视着那群越发逼近的异化体,他回过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李鸮,便慢慢摇了摇头:“就到这儿了。”
“不……肯定还有办法。”
“Skadi。”白鸽的目光轻轻调转,看着李鸮身边的伯劳弯眼笑道,“做你该做的事吧。”
“……”
听见了久违的名字,伯劳的身形一怔,像是早就清楚了会发生什么,她满溢晶莹的眼眶一阵扑簌,径直落下了一串难忍的泪光。
那潮湿落在李鸮肩头,几乎瞬间让他察觉到了某种被隐瞒的不安,只是还不等他作出什么动作,突然压下身的伯劳就瞬间掣肘反制,如同拼尽全力般,将他死死地钳制在了原地。
“……不行!”
李鸮的反抗被狠狠遏在了喉头,身上那些还没愈合的伤口在挣动中崩裂渗血,攀着青筋的手臂在一次次抵抗中发着颤,他的眼睛红得几近淌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鸽拨开了夜鹭二人,径直将轮椅停在了车尾的断层前。
“总得有个领头的,得先去那头把大家都安顿好了。”白鸽喃喃着,落手轻抚着那只由杨飞辰精心涂装设计的操控杆,他吃力地撑起眼,望着那片渐渐透出刺眼天光的缺口,缓声笑道,“现在……是不是该为我送行了?”
“老师……老师!”
呼喊被牙齿碾碎,混杂着血泪,径直敲打在了车厢底部。
伯劳死死按住了还在反抗的李鸮,赤红的双眼低垂,用那有些发颤的嗓音,一声一声,郑重地将离别送出了干裂的唇缝:“你……会与白昼同升,与黑夜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