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条件反射地握住了掌中的物件,宁钰的视线一落,发现自己手中抓着的,竟然是当初他送给李鸮的那把银色匕首。
熟悉的刀把无比契合他的手型,被渡上体温的刀身带着银色的寒芒,一下子将他的记忆带回了如同被迷雾笼罩的模糊过去。
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重量,宁钰看着手里的刀,又抬眼看向笼外的小哑巴,好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按照他的记忆,这把匕首应该早在他被战马围剿的时候就已经丢失了,结果兜兜转转,现在它竟然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小哑巴像是在畏惧什么一般,立即抬起了手,她皱紧了平短的眉毛,倾过身子警惕着两侧的通道,最后无比匆忙地朝宁钰比划出了几个手势。
第一个手势是“小心”,第二个是“危险”,第三个却是宁钰从来没见过的新动作。
小哑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焦急的薄汗,她开合着嘴巴,像是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话,可送出口的声响,却还是那几声干巴巴的喉音。
“啊啊,啊啊。”她合拢手掌,屈起手臂朝脸上扑着气,像是怕宁钰解不了,干脆伸手扫了一圈周围的牢笼,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八”,最后径直把食指搭在了对侧的手肘内侧。
然而即便她比划得再详细,宁钰却还是一头雾水,对她想传达的消息没有半点头绪。
小哑巴急得团团转,不自觉放大的动作幅度带动着衣摆,险些要挥出几道猎猎的声响。
那动静显然大得有点引人注目,宁钰立即伸出手,轻轻挡下了她着急的动作,拿自己已知的信息,朝对侧的笼子一偏头:“你是说他们吗?”
“啊。”小哑巴跟着他的视线回过眼,看着笼子里那些麻木的身影,却用力摇了摇头,“啊啊。”
否定的回答越发加重了先前的预感,宁钰的思绪一重,本能地察觉到了无形的恐怖威胁,某种隐约的猜测又渐渐铺满了心头。
这次的角斗,恐怕会变得相当棘手。
日光已经盖过了地上的记号,宁钰的余光瞥见那道完全被光照亮的划痕,暗道了一声不好,他抬起头,赶忙轻推了小哑巴的后背一把,不由分说地催促道:“没时间了,快走!”
远处的通道里已经传来了那些熟悉的叫嚷,小哑巴心领神会,朝着宁钰摊开手,快速地敲了两下手心,再次提醒他小心后,便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毫不停顿地朝对侧的通道跑远。
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宁钰的视野死角,似乎是已经安全逃离了洞窟的范围。
宁钰稍稍舒了一口气,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下落了几分,他拧了拧有些发麻的筋骨,准备迎接这次不太对劲的角斗。
然而下一秒,一道凄厉的惨叫就从小哑巴离开的通道中响了起来。
“……呜!”
“哈哈哈!逮到你了!!”
……糟了!
宁钰一步猛冲,狠狠攥紧了牢笼的铁杆,在一阵咣当作响的摇晃中,他竭力地想要探头查看通道里的情况,可狭窄的间隔却死死地卡着视野,在手臂一次次生疼的挤压中,完全拦死了他所有的去路。
稚嫩的哽咽像是被人从喉中拦断,伴随着阵阵恼人的笑声,回荡在洞道中,逐渐变得模糊。
“喂!喂!!”
呼喊盖过了那阵越来越远的呜咽,宁钰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他的手背上隆起了因震怒而充血的血管,奔涌的情绪在一阵阵冲击着智,好不容易退回红线内的精神又再次被绷紧,正一点点朝着崩毁的断崖步步挪近。
不管他怎么努力,所有的结局都像是在原地踏步。
不管是驿站、蓝添还是小哑巴,不管他精进了多少,他好像永远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拖入地狱,却始终无能为力。
牢门粗暴的摩擦声中断了他压抑的思绪,紧攥的双拳被牢牢反制在身后,宁钰无比沉默地被推着向前走去,脚下这条下降的道路,已经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循环往复中,变得无比熟悉。
角斗场的土地泛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在宁钰踏出通道的瞬间,如同扑食的蚊蝇般,瞬间涌向了他的感官。
聚光灯的强光一下子照亮了他有些摇晃的身形,宁钰偏过头垂落眼睫,无比娴熟地应对着眼前这道刺眼的光亮。
“喂喂喂,听得到吗?”张扬男人的声音再一次从音响中响起,他带着刻意拖长的尾音,一字一句地棒读道,“欢迎欢迎,欢迎我们的候鸟朋友再一次来到了我们的蛐蛐场。”
“目前的赔率已经降到一比一了,除了你们自己丢进来的钱本儿,连个屁都拿不到。”他脚踩着隆隆作响的音响,斜睨了一眼下注完全不均匀的筹码物资桶,“不过就算这样,大家好像还是更偏爱我们的候鸟朋友啊!”
周围的战马立刻发出了吁吁的揶揄声,吹起嘹亮的流氓哨迎合他的话。
“再来看看这次的对手……”张扬男人的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起了股劲儿,他一下子撒开麦克风,抄起腰后的枪,莫名其妙地朝着洞顶扣动了扳机,“——没劲,太没劲了!!”
弹药的火光在石顶的岩林反复闪烁,爆开的子弹像是落下了一场簌簌的棕黄硝烟雨,宁钰听着耳边沙沙散落的灰尘,难得地眯起眼后退了半步。
只是还不等那层尘埃落定,笼顶外的张扬男人就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来回踱步,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道:“这种无聊的盘,你肯定也打腻了!”
他把话头径直抛给宁钰,脸上挂起了一副无比期待的笑容。
宁钰不知道他这回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干脆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冷眼仰起头,面无表情地和男人的视线隔空对撞。
“我有个新点子,绝对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