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她于这宫中太孤寂了,父皇的忽视,俞贵妃的不喜,连带着宫女和太监都不待见她,所以,她其实鼓起勇气来找掌印也是存着私心的,她想要寻求到那一点点的倚仗。
不知为什么,自半年前遇险回来之后,太后也对她也越发冷淡,虽仍寄居于寿康宫,但大多数时间对她不闻不问。有时候一不小心遇上,她行礼慢了些,便会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
宫中之人都是看眼色行事的,因而端静的处境也更加艰难。
所以当得知白惜时成为司礼监掌印,她高兴的好几天都没有睡着觉,如果她能够跟掌印熟悉起来,大家看在掌印的面子上,应该也会对她稍微好那么一些些吧?
端静公主有些期待地想。
白惜时作为一个成年人,又怎么可能看不穿一个孩子的心思?
何况端静公主如此的行为和试探,其实很久以前,她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也看到过。
白惜时有感而发,“公主和你的父皇其实很像。”
小公主闻言,眼睛一下子都变得闪闪发亮,里头闪烁的是对父亲的无限崇拜。
“掌印,真的吗?”
白惜时亦回馈以微笑,“真的。”
很多人可能都已经遗忘,如今睥睨天下的帝王,在仍是废院皇子的时候,也曾有过很长一段谨小慎微的日子。
他也去求过人,也向人低过头,亦会在深夜辗转反侧,不过他那一颗受伤的心都被当时的宫女姐姐,如今的俞贵妃抚平。
所以很多人都不懂,俞贵妃相貌平平,凭什么能够宠冠六宫?
但白惜时却是明白的,当时的张茂林年纪太大,白惜时又太小,因而在许多个夜不能寐的长夜里,皇帝是在宫女姐姐的温柔抚慰下才渐渐睡去。
当时的四个人很团结,只不过时移世易,权势可以滋养一个人,亦可以改变一个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可以共患难,却未必可以同富贵罢了。
白惜时正兀自回忆感慨间,突然司礼监门外一声突兀的求见之声将她从过往中拉了回来——
“钟毓宫宫女扶疏,求见掌印!钟毓宫宫女扶疏,求见掌印!奴婢有要事禀报,还请公公网开一面,让我见一见掌印。”
闻言蹙眉,白惜时看了公主一眼,继而转向此刻正小跑进来的汤序,“怎么回事?”
“回禀掌印,听闻怡嫔娘娘一早被俞贵妃请走,已有两个时辰未归,扶疏姑娘应该是等急了,眼下是想……请掌印帮忙。”
白惜时:“你去告诉她,后宫自有皇后娘娘与俞贵妃做主,再上头还有太后,咱家身为内宦,不插手后宫之事。”
“是。”
汤序躬身后退,又匆匆往外走去,只不过过了一会,又满面为难地回来了。
汤序:“掌印,扶疏姑娘跪地不起,眼下头都磕破了,奴才怎么劝她也不肯走,说是只想与掌印说一句话。”
闻言凝眉,白惜时沉吟片刻,最后终是一挥手,“让她进来吧。”
果然,这小宫女平日里的茶点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想到这又回头看了一眼端静,白惜时:“公主若是没什么事,便先请回吧。”
她预料到了此事会比较棘手,徒留公主在此地反而可能给她带来麻烦。
端静公主见此情状,听话地点点头,抱着书本往外走,在与那小宫女擦肩而过的时候,略微吃惊地看着她的模样,继而什么话都没说,垂首加快脚步走出了司礼监的大门。
白惜时立于高阶之上,垂首望着快步走近之人,她想到过扶疏的模样会比较狼狈,没想到却是如此狼狈。
原本圆溜白净的脸蛋上现在印着明显的巴掌印,看样子是前不久才被人掌掴过,而额头也因刚才磕头磕得狠了,亦残留着血迹。
白惜时就这么看着她,须臾之后开口道:“说吧。”
一听见白惜时说话,扶疏就委屈的直掉眼泪,继而又想起更重要的事,上前两步攥紧拳头。
“掌印,怡嫔娘娘有喜,尚不足三个月,因为这后宫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不住,所以娘娘没让往外说,连圣上都还不知。
“可是,可是今日贵妃娘娘让太医请过平安脉后,突然就将娘娘请了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奴婢担心去找,可那些贵妃的宫人非但不让进,还斥责奴婢无礼将奴婢打了一顿。”
“掌印,求您救救娘娘吧,奴婢担心,担心……”
说到这里,扶疏又开始不停地掉眼泪,显然是担心等怡嫔从俞贵妃的宫中出来,那孩子便也保不住了。
而这后宫中的孩子常保不住,白惜时亦有所耳闻,至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去探究,但多少能够猜得出来。
贵妃娘娘自两年前小产之后,就一直没再有过受孕的消息,自己的孩子没保住,又见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