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字就占一行,上方的信息自然一目了然。
还是陈礼又一次被W质疑,一怒之下发了句“看不上我的做法可以走”之后,W发过来的。
她一直没看。
W说:【不是看不上你的做法,是想提醒你,她和你一样,只有一个人在生活。】
陈礼知道。
第一天到这里,她就看得一清二楚。
但有什么问题?
她十几岁就开始这么过了,很难吗?
W说:【阿礼,一个人是没有退路可言的,后面没谁接着。你知道。】
那如果她们继续被逼迫、掠夺,就等于赶尽杀绝。
这陈礼也知道。
她在脑子里自动补齐这句话的刹那,爆炸似的嗡鸣和雷声同时响起,将她震得手指发抖,没能攥住仅剩的那点干纸。
胳膊擦不了,冰凉感便开始在暴风之下泛滥。
陈礼耳边的声音骤然变得遥远,像是被罩在厚厚一层玻璃里,狂风暴雨明明就在她身侧,打在她胳膊上,她却怎么都听不清楚。她仿佛由时间遗弃,由空间囚困,深陷于逼仄窒息的玻璃罩子中来回碰撞、颠倒。
不经意触到某个隐秘开关,一切像是延时发生一样,在她眼前重现——谢安青在副驾受到惊吓时紧绷沉重的侧脸,跪在河边修补防护网时单薄孤独的身影,她轻飘飘一句申请延长任期时卢俞惊讶的表情,她喜欢花开在地里是因为怕一个人的家里太空,延长六年的工作太累。
她好像是在持续经历一个人生活的窘困。
但因为心不够狠,不能和她一样把那份窘困分散到其他人其他事上,压力就日复一日的堆积成了高山。
高山上具体有什么,陈礼不得而知。
只确定,压力堆积到一定程度时,只需要再给一些不那么过分的招惹和一两句稍显过分的谈话,就足够刺激到一个人的智底线。
一个没谁接着,没有退路的人。
那她被逼出来的怒气,是不是就情有可原?
“……”
胸腔里激荡的情绪一拥而散。
陈礼手蜷了一下垂下来,碰到不久之前从窗台挪过来的茉莉。
花还在开,水珠滚动。
陈礼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谢安青在黄怀亦书房泛红的眼睛和几分钟之前那双惊人相似。
明明软弱,却在某一刻变成锋利的斧,将罩着陈礼的厚重玻璃一举劈开。
于是她耳边遥远的声音毫无征兆变得清晰,极速逼近,听到谢安青说,“陈礼,我感激你,期待你,绝不可能爱上你。”
冰冷绝对的声音伴随惊雷,像密密麻麻的针,一次性全部扎入陈礼的神经,痛感铺天盖地。
她震惶不已,无法相信声音竟然能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但现实就是如此。
前调的爆裂,后劲儿的漫长。
陈礼迅速直起身体,将吐了一半的气死死咬入牙关齿缝,才勉强截住了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声音。
摔下露台的八仙桌还在雨里翻滚。
陈礼站得笔直冷静。
今夜最长的那道闪电劈开雨幕时,陈礼偏头看向北方的河——孤坟已经被暴雨吞没,柳树却还在拼命伸展枝条。像一把破碎的伞,挡不住,还在挡。
它过于执着的努力强势吸引着陈礼注意力。
陈礼便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神经里的痛感开始被分散,一道道消失,陈礼忽然很想知道是谁种的那棵柳树,那棵柳树代表了谁。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