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礼看着众人,默然片刻,示意屠苏将老太守扶起,良久又将目光落回棋局中,淡道:“你们谢错人了。”
众人怔了怔,面面相觑,不懂他此言何意。正待这时,童让匆忙跑了进来,禀道:“大人!魏军调了两支精骑,分别从东西两侧向城南绕去,欲图合围!”
“怎么会这样……”众人闻言皆面如土色。
“魏军怎会突然绕至城南?”老太守双腿一软,六神无主道:“城中仍有百姓尚未来得及撤离,这可如何是好……”
宁晏礼却似并不意外,看着绞杀至终局的黑子,眸中闪过一抹戾色:“等了三日,他终于出手了。”
言罢,起身将手中棋子丢回棋奁,向外走去。
他将守城事宜交代给夷城诸将,走下城楼,对屠苏道:“你与鹤觞立即整顿余兵,从南出城,向西拦截魏军。”
“诺。”屠苏应道,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大人,那东边来的魏军怎么办?”
“给我留八百人即可。”宁晏礼道。
屠苏一惊:“八百人?”
宁晏礼从童让手中接过软甲佩剑,向战马走去。
屠苏连忙将他拦住,急道:“大人!魏贼一支精骑至少两万,区区八百将士即便是大人,也不可能拦他们两日啊!”
“无需两日,”宁晏礼扯过缰绳,平声道:“半日即可。”
“半日?”屠苏不懂。
“再有半日,城中百姓便可尽数撤离。”宁晏礼翻身上马。
屠苏这才明白过来,脸色登时变了,急忙张开双臂拦在马前:“大人!这如何使得?半日后城中百姓确是得以保全,但大人自己怎么办?”
战马像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在原地不安地辍动着马蹄,宁晏礼勒紧缰绳,垂眼望向屠苏,淡道:“届时我自有办法。”
屠苏执拗地挡在马前不肯让开,急道:“敌众我寡,悬殊至此,属下怎能眼睁睁看着大人身陷于危险之中?大人若是执意,属下定要随大人同往!”
宁晏礼见他死活不肯让开,只得闭了闭眼,沉声道:“夷城之东多山路,地势陡峭,魏军骑兵并无优势。反倒是西路平原广袤,骑兵突袭如入无人之境,若拦截不住,不到半日便能直插城南。届时魏军合围,我等腹背受敌,莫说你我与这些将士,便是城中余下的百姓也保不住了。”
屠苏自知他家大人的脾性,鲜少会这般耐心向他解释什么,虽然明白其中道理,但心底更觉难受,眼圈不由得红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宁晏礼道:“我既已料到那村夫的手段,便自有应对之法。你与鹤觞只需全力拦住西路敌军即可。”
提到谢辞,屠苏不禁面露愤然:“都是那村夫的奸计!眼下时间还来得及,大人请匀属下半柱香的功夫,去把那村夫找出来杀了!”
说着,他便从腰间抽出佩刀,气势冲冲带人就走。
“站住!”宁晏礼沉声道。
屠苏红着眼圈回头道:“这三日大人早该派人杀了那村夫!属下跟着大人,不怕把命折在此处!但在死之前,也要拉那奸贼才好!”
宁晏礼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可知,若那村夫一死,拓跋氏便再无顾忌,届时三十万大军合力攻城,城中百姓会作何下场?”
屠苏闻言顿住,提刀的手垂了下去。
“放心吧。”宁晏礼兜转马头,黑眸幽深,望向朝城南涌动的百姓:“不必寻他,他很快便会按捺不住了。”。
通往南城门的长街上拥挤堵塞,城中剩余百姓抓紧最后的时间,携家带口出城逃难。
今日已是第三日,城中富户有车驾马匹,奔逃得快,早已剩下不多。余下才走的,都是贪财贪物,将值钱家当里里外外搜罗一遍,塞满足足十几大车,才耽搁到此时出发。
一座漆门大宅前,老管家最后检查一眼,见家主要带的东西都装车了,才让人将大门合上锁好,准备出发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