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能进s01寝的译使意味着什么,长着一张这样面孔的译使又意味着什么。早在四五天前、张枢监趁着大部分学生都休假了领他来的那时候,他的名字就几乎飞满了六街三陌。
聂舍明显也听见了窸窣议论,他轻微皱了下眉,步伐更快了。
兰秋年深吸口气跟上。
两人进了塔楼、经过走廊,停在一间黑门之前。
黑底白字的身份编号清清楚楚地印着:s-011。
--这是聂舍的私人训练室。
兰秋年心中生疑--带他来这是想做什么,揍一顿?不会吧…聂舍如果对他动手、哪怕是威胁恐吓,他都一定要负隅顽抗。
聂舍无话了一路,又无话地打开门,无话地站在屋中,瞳色深晦地看着兰秋年。
兰秋年无端后颈发寒,门合闭的轻响更令他神经紧张。审视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聂舍走近了他。
"为我做一次献祭。"
心中惊涛骇浪,兰秋年没同意也没拒绝,不动声色地反问:"你的寄物有什么问题?"
斥候万众钦羡的高超战力和赖以生存的自我调适,其实都来源于寄物--如果说触须是译使的精神力凝聚而成,那寄物就是斥候的另一个灵魂。
从外观来看寄物不属于地球上的任何物种,只分为爪类与蹄类,前者代表强攻击力、强自主性,后者则相对稳定。两大类之下又分数十个小性状,个个都有严肃考究后确认的对应特质。
但不论外形多千奇百怪,颜色都是统一的纯白,如果有黑色出现那就坏了,那是最显著的异化征兆,除了译使的献祭无药可救。
聂舍在来之前已做过足够的心理建设,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寄物放出来。
盯着那双染上黑色的、好像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自己撕碎的爪子,以为对方是蹄型寄物的兰秋年沉默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寝的仨人就没一个善类。
长毛,内倾、冷静。沿脊尖刺,反应力、奇袭取胜。榔状尾,好战,不死不休。
这个性状组简直是典中典的杀戮之器。。。
聂舍惭愧地看了眼自己寄物上腐蚀的黑影,低声说:“今年初的突袭任务里。。。”
他的话蓦然中止,因为他的寄物已经不受控地靠近了兰秋年,且明显有想要拿头蹭对方的手的意愿。
“n6!”聂舍急声喝止,接触都算二阶献祭了,未经兰秋年的允许,他的寄物是绝对不能靠近对方的。
被称作n6的寄物未经思考就背弃了主人的指令,伏下和兰秋年站直了一边高的身子,左蹭右拱地往兰秋年站上贴,生撕过无数希形的利爪轻软地搭在对方身上。
“没关系。”兰秋年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有些好奇地摊开掌心捋了一把n6的头颅,对方驯顺地低垂下脑袋,口中发出信赖的低哼。
“等等。。。”这是聂舍第一次被译使接触到寄物,他呼吸一紧,骤地感到难言的轻松与飘然。他眉结拢聚地压住那些怪异的感觉,艰难提醒道:“只有三级以上的译使才能用接触,它很容易污染你。”
引导、接触、梳理、融形,是常规生活中能见到的所有献祭形式,从前往后对译使的要求依次增大。对寄物进行直接接触的译使,等级至少要大于三才行,否则不仅成效甚微,自身还有被反噬的风险。
兰秋年奇怪地瞥向他,收回手—他看起来不像有3级的样子吗?
“你的异化我能解决,你能给我什么?”
聂舍早就想好了般:“以后的所有操课。”
方才精神被抚摸的感觉历历在目,聂舍难言地掩上眼,说不出为什么地怅然。
“这个我不需要。”兰秋年一口回绝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的交换:“这是你给出的条件吗?”
“不,无论你今天怎么做,我都会帮你完成。”聂舍快速说,像是生怕自己语速慢一点就会被记录在案,成为他对译使妥协的呈堂状告。
这句话的诞生经过了聂舍的深思熟虑,而说出口却不需要酝酿多久。他如同一个路过花园的人,他不喜欢花,也不迷恋花香,但如果这时有天灾人祸要降临到那花朵头上摧打它,他就想要解下大衣披护上去,不令那馥郁的美丽消逝。
--就像他不希望这个人再受伤。
兰秋年略有诧异,对方的神色凛薄,话语却恳切,揪不出什么做戏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聂舍也不失望,早有预料似的对n6做了一个“回来”的手势。
打断了聂舍将n6往回召的动作,兰秋年轻轻张开手,安抚性地顺过n6带刺的脊背:“别动。”
那些尖利割人的突刺在他的手下无比柔顺,略厚的毛发将他的指节淹没,肢端那些黑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