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女人掀开面上遮挡的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瘦削又满是鲜血的脸。
女人声音沙哑,但也十分平静:“是沈山要杀我们。”
三个人的视线齐齐望过去。
女人越发平静,完全没有白日里的疯癫和嘶声力竭。她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撇到耳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
女人直直盯着徐纾言。她一眼就知道,徐纾言是这几个人之间权利最大,能够定夺之人。
“你们是朝廷派来的官员,特地来调查汀州的,是吗?”女人再次询问了这个问题,似乎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徐纾言颌首,道:“是的。”
“呵。”女人轻声一笑,道:“原来朝廷还管我们的。”
女人笑着笑着,语气就带着哽咽。她拉着自己的女儿,猛的跪在地上,磕头。
“求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还汀州灾民一个公道!”
女人跪在地上,身体伏低,头磕在地上。她的女儿,小小的身子,也随着母亲,跪在地上。
徐纾言坐着,两人跪在徐纾言面前。
“跪着干什么,你身上还带着病,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能解决的我们一定解决!”
章台岁忙起身,去将跪着的母女搀扶起来。女人一动不动,任凭章台岁怎么拉她们。病弱的女人,一定要听到徐纾言一句肯定的答复。
她们伏着的身躯,如此瘦弱。脏乱的衣物,空荡荡的穿在她们身上,犹如丧家之犬般。虽然世界风雨倾注在她们身上,但是弯着的脊背仍然在颤巍巍的撑住。
“你们起来吧。”徐纾言垂眸看着她们,缓缓道。
昏黄的光线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明亮温暖的一面犹如神祇一般。而隐匿在黑暗的一面冷漠得仿佛没有生气的无常。
女人这才肯随着章台岁的力道起身,她的手紧紧拉住自己的女儿,神情有些恍惚。
章台岁有些急,催促问道:“这汀州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说沈山要杀你们?”
“今年才汀州的大雪似乎来的格外早。”
女人开始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能够平稳的将发生的事情讲明白。
……
汀州身处北方,每年都会下雪,百姓们都见怪不怪。只是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猛烈。
女人站在门口,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有点忧愁。因为下雪,导致他们没法去城里卖货,自然也挣不到银子。
丈夫从外面回来,顶着风雪。女人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这雪下得太大了,风雪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路,所以我就折道回来了。”男人将挑着的木炭放下来。
女人家住在汀州的郊外,一处小村庄里,没几户人家。冬天的时候,地里农闲。女人的丈夫会去砍些木柴回来,烧成炭,挑到城里去卖。
虽然挣不了太多银子,但是有一点是一点。
男人抖了抖身上的风雪,道:
“今年雪下得大,估计朝廷很快就会拨款下来,以往每年都有。就是不知道朝廷拨了多少款下来,衙门里又会发多少粮食下来?”
朝廷拨了多少款下来,平民百姓是不清楚的。只知道每年衙门会发放粮食,还有一些御寒的东西。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
女人点点头,随后对着丈夫道:“不知是风刮的太厉害,还是雪压得太厚,我总是听到房梁嘎吱嘎吱响,怕不是要塌了吧。”
男人笑了笑,道:“这么多年都没塌过,今年怎么会塌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男人还是去看了看房梁,对着女人道:“别担心,等风雪小些,我去将屋顶加固一下。”
后来雪又下了两日,还是没停。原本还有些乐观的男人,也有些叹息。
正午时分,有人顶着风雪,往这边来,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大牛!衙门里发粮食了!快去领吧,好多人都去了!”
男人蹭的站起来,激动道:“朝廷拨款下来了?!我这就去。”
只有朝廷拨款下来,汀州衙门才有东西发给他们。
男人用破布将木炭表面盖住,然后挑起来跟着村民往外面走去。雪下得越发迅猛,寒风也刮得厉害。男人衣服上,头发上,眉毛上全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