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不久了,可能还剩两个星期,赵小小的暑假作业也都做完了,现在能痛痛快快看电视。凌一也不拘着她,看电视可以,但是必须多少点之前就得上床睡觉。
买这个电视的初衷并不是因为凌一自己无聊,她每天干不完的活,哪里还会无聊。主要是因为,赵小小学习很刻苦,基础的暑假作业她是暑假开头一星期就做完了,后面的日子都是夏风偶尔给她布置点作业,做完就没事干。
赵小小自己呢有零花钱,但是零花钱不管是用来买玩具还是零食,没有小伙伴分享,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
过生日时叶小曼来镇上,赵小小才算是开心许多。
凌一也看出来了,人确实是群居动物,少不了和亲朋好友相聚。哪怕是在后世的互联网上,也有人在游戏、软件里寻求朋友。
赵小小跟着凌一过,日子是好过了,吃得好穿得好了,但没有从前那么好玩了。
赵小小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叶小曼还经常在村里出不来。虽说也能靠两条腿走出来,但叶小曼平常没事出来干嘛,家里的活还没做完呢。
所以凌一便想,有台电视,看看动画片、电视剧又或者是新闻、轶事,也算有点娱乐活动。
正巧,夏风自己也爱看电视剧,来到茶水镇后,连电视都没看到几台,凌一一提想买电视,她就积极支持,甚至还凑了点钱。
电视安装好了,电视费也交了,今天晚上,三人围坐在客厅,照着说明书和安装师傅说的,用遥控器点开电视。
只听“啾”的一声,电视终于亮起。
赵小小在长椅上兴奋得坐不住,她们村儿只有一户人家有电视,还是黑白的,那户人家还常用那台电视放一些碟片,什么vcd来着,要收费,一个人五毛钱看一次。
赵小小哪有那钱,所以每次都是她和叶小曼蹲在人家屋子外面偷听。通过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响声,想象着画面。
凌一不爱看电视,她对这个时代的节目不抱什么期望。
遥控器在夏风手上,她本想给赵小小调到儿童频道,但也因为太久没看电视,也总想着多看几个台,就一个台一个台地调。
一大一小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看着上面各种各样的节目,眼花缭乱。
奔着儿童频道去的夏风,突然在按到某个台的时候停住了。
凌一好奇地看了一眼电视,上面正在播放一档采访与女性相关故事的节目,画面中主持人和一位年轻的、身穿红衣的女人正在对话。
女人来自农村,知道节目组在报道女性相关的故事,接连不断地给节目组写信,节目组工作人员看过她写的信,无不对此感到震撼。后来安排了主持人来采访她,与其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才播放出了这样一段视频。
节目中的女人不甘人生的贫瘠,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却困于农村。相比于周围人,她像极了异类,一次次通过看电视、读书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却一次次被生活拽了回来。
赵小小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夏风更是凝眉苦思。
凌一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共鸣,因为她并不能真情实感地代入。
可凌一记得电视里女人说的一句话——我宁可痛苦,我不要麻木。
当天晚上,赵小小没有再催着要看动画片,虽然之后她偶尔也会看。
赵小小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妈妈离婚她跟了妈妈,她就下定决心,为了妈妈,她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挣了钱要照顾妈妈。可是看着电视里年纪和妈妈差不多的女人,却说出了妈妈从不曾说过的话,那个女人想要读书识字,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她自己。
那她读书是为了谁,为了妈妈?
妈妈挣的钱足够养活她们母女,以后的她长大了,要怎么报答妈妈?
不停地读书,然后呢,如果考上了高中、大学,再然后呢?是凭借高学历这个“好嫁妆”,像三姨一样嫁个有钱人,然后报答妈妈吗?
这条路貌似很轻松,可是赵小小又想起妈妈在三姨病房外说的那些话。三姨嫁得那么好,可是她生的女儿不和她一个姓,那要是她呢?她长大了,可以改姓,跟妈妈姓,可她生的孩子呢?如果她和三姨一样,那孩子不就又和别人姓了?
夏风也罕见地熬夜晚睡,好像在看什么名单,屋里始终亮着灯。
凌一透过没有关上的卧室门,窥见了夏风屋里她依旧在书桌前忙碌的身影。
夏风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却乖顺地搭在身后,露出她认真的侧脸,夜里的昏黄灯光衬得她人更加温柔如月。
这么温柔如水的女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凌一就知道夏风想干什么了。
夏风熬到三四点,把一些资料归整好。睡到八点起,却精神抖擞。
她收拾了东西,把笔、资料,还有钱包等等装进她常用的公文包里,然后在门关处换鞋子,一边换还一边跟凌一交代:“对了,中午不用煮我的饭,我出趟门,可能晚上才回来,晚饭那顿也不用管我。”
凌一比夏风起得更早,因为要早起卤肉,照凌一的性格,最多点头应一声算了,但今天不知为何,凌一多嘴问了句:“你要去哪?”
夏风的笑在清晨的阳光从门窗照进时,更显得熠熠生辉。
“我去家访,还有两个星期开学了,上学期有好多学生跟我说六年级不读了,我猜可能大半都是家里不让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