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数百支弓箭瞄着,阁楼上的女将却丝毫不惧,寒风将她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宰相大可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黎晚澄冷笑,将匕首往下压了压,“让他们放下兵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赌,赌柳书微在他心里的地位高于江山。
一下子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柳德善气的胡须直颤。可那是他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到最后他也只能满含愤恨的喊了句:“都把武器放下!”
“大人……”为首的将领还有些犹豫,他们这是赌上了身家性命谋反,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柳德善在看到柳书微眼泪的那刻便已经放弃了,他是想要权力,却也做不到拿女儿的性命去换那座龙椅。
他声音拔高了几分:“我说放下!”
那些士兵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不过须臾,兵器尽数被丢在地上。
刚好蔡辰也收到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皇宫护驾,待所有反贼都被擒住,黎晚澄才将匕首从柳书微的脖颈移开。
“柳小姐,方才多有得罪。”
柳书微无力的弯了弯唇角:“无碍。”
事到如今,柳德善哪还能不明白这是做的一场戏,但此刻他心里更多的反倒是庆幸,幸好只是做戏,幸好微儿没事。
宰相被士兵压着跪在地上,两柄剑一左一右的横在他的脖颈,那身尊贵的紫色衣袍,也已经被地上的灰尘染的破败不堪。
柳书微仅仅是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眼泪倏地就冒了出来,终究是自己的父亲,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捉住黎晚澄的衣袖,弯低肩背,呜咽着恳求她:“黎将军,能不能拜托你,替我向陛下求个情,饶我父亲一命。”
“今日谋反一事,我父亲固然有错,可他为南煜尽忠竭力这么多年,看在这些功劳上,能否功过相抵,饶他这一次?”
黎晚澄偏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宰相,谋反失败,他已然失去了那副意气飞扬的模样,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片刻,她点头应了:“我会同陛下讲,但最终如何处置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多谢将军。”得了准话,柳书微感激弯腰行礼。
黎晚澄轻轻点了头,便转身去了宫内,萧挽月还坐在椅子上,只是神色有些恍惚。
“陛下,有没有哪里受伤。”
萧挽月摇摇头,柳德善谋反是真,但却不曾伤她分毫。
明明想要皇位,却又没有下手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人心,更不知这世间究竟还有谁可信。
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宰相,到最后都背叛了她,她身边,到底还有谁可信呢?
处理完外面的事,蔡辰进来询问女君的决策,他躬身行了一礼:“陛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萧挽月阖了阖眸子,再睁眼,已然又恢复了君王的冷冽和威仪。
“将宰相押入地牢,等候发落,其余谋反人等,放下武器归顺者,减轻处罚,若还是负隅顽抗,杀无赦。”
第37章千里江山不及你
待事情全部解决完,偌大的景明宫内只剩下她们二人,萧挽月才放松的软倒在她怀中。这一晚精神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终于在见到黎晚澄的那刻尽数分崩离析,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在爱人面前也只剩下了不能与他人道的悲伤和脆弱。
“阿澄……”萧挽月双目犹然含泣,睫羽都好似沾染了露珠。
女君平日里甚少有如此脆弱的时刻,黎晚澄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柔声安抚:“我在。”
她知道宰相谋反一事,对萧挽月的打击不亚于八年前那场火灾,先是至亲之人离世,如今连一直的信任的人都背叛了她。
想来,若是这一世萧挽月没有遇见自己,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下,她大抵已经丢失活下去的希望了吧。
从始至终,萧挽月只是安静地伏在她的颈侧,连呜咽声都不曾发出,只有皮肤被沾湿后风拂过的凉意,证明着有泪水滑落。
她连哭都是这般隐忍。
殿中的烛火燃了一夜,也即将走到熄灭的边缘,一瞬间,好像暗下来的不止是烛火,还有那些多年来的回忆和温暖。
无限的荒凉涌上心头,萧挽月倏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似乎一夜之间所有事情都变了,她所以为的事实也只是虚假,到最后,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宰相都背叛了她。
从她得知秋猎那日的刺客是柳德善派来时,心便已经凉了半截,可念着这么多年来的情义,还是让萧挽月选择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可是不曾想,这皇位的诱惑竟大到了这般地步,她回朝不过几日,柳德善便领兵谋反。
她揪着女将的衣襟,指节用力到微微发白:“当年,柳德善是被我父皇一手提拔上来的,父皇那么信任他……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