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没看他,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道:“再仔细看。”
李斯便仔细看,细看下来,才发现那些内容的字迹都有些许不同。
他惊讶道:“这,居然都是模仿的字迹?”
秦政点头以示回应。
李斯那些证据虽然也能判罪,但还缺一些关键,吕不韦若是想为自己开脱,还是能做到。
秦政看过以后,决定将这些关键补上,可模仿的字迹就算再像,也难免会被他看出端倪。
所以这些证据定是要在他极度慌乱的时候抛出,让他觉得自己已然无路可退。
除去李斯,秦政还让嬴勖适时推出其他人集体状举,让吕不韦方寸大乱,静不下心细看,这样一来,这些假字迹就能瞒天过海。
李斯初见他时,只觉得他年纪尚小,自两次相谈下来,深感他心思缜密,不禁赞叹道:“大王深谋远虑,这样一步大棋能下完,定是早有准备。”
秦政却问道:“为什么这样想?”
李斯以为从来咸阳告发吕不韦的百姓,到朝堂上的发难,事无巨细都是秦政的安排,听他这样问,意外道:“那人能从相邦之属地千里赴咸阳,难道不是大王的安排吗?”
秦政哼笑一声,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添了神采:“若真是如此,那寡人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李斯说不清他是一种神情,那抹笑意,虽看着像嘲讽,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人,嘲弄之际,又带着些拿那人没办法的无奈。
他于是试探着问:“难道另有其人?”
“此事你无需关心,”秦政却不让他知道,将他打发走,道:“吕不韦的相邦之名暂且要留,但寡人会将吕党尽数革职,之后,寡人会加封你为客卿。”
李斯听他话间隐瞒之意明显,也就知道此事不是自己该问的,随即不再关心此事,只道:“谢大王。”
待他离去,秦政就道:“传长史崇苏来。”
宫外,嬴政正在自己府上,宫内的消息尽数传出,他与扶苏一年间的谋划,也终于是凑效了。
扶苏此时就在一旁,自从他搬出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扶苏来找他就方便了许多。
此事一出,秦政恐怕就会意识到这一年间他为何要百般劝阻他东出,估摸着时间,应是快要召他入宫了。
不等片刻,果然有宫人来传召,嬴政和扶苏心照不宣,一人入宫,一人守在府中。
待入宫见了秦政,两人对案而坐,对视片刻,还是秦政先开了口。
他们二人之间,虽不似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但凭着几年间的互相了解,秦政在他面前说话也不弯绕,直言道:“你事先就知道?”
“知道什么?”嬴政问。
秦政觉得他在装傻,道:“知道蝗灾、瘟疫,甚至所有的一切。”
“你就是知道,才让寡人将封地给吕不韦,”秦政道:“你知道所有,当时才那么笃定,让寡人信你。”
“所有这些,你一年前就知道,”秦政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对吗?”
否则不可能做到算计得如此巧妙,封地给吕不韦,而后封地内出事,紧接着有人破出吕不韦的封锁,来到咸阳状告。
嬴政却否定,道:“大王未免太过高看臣。”
“高看?”秦政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道:“寡人莫要低看了才好。”
嬴政早就准备好了应付他的说辞,道:“来咸阳状告相邦的人,确实是臣打通其间关节,只是此事,臣觉得应是邀功,而不是被问罪。”
“不仅仅是他的这片封地,”嬴政道:“这一年来,他所有封地境内,臣都安插了眼线。”
“臣一直想替大王抓住他的把柄,只是那片新占地先出了纰漏,才显得如此巧合。”
秦政不信,道:“那又为何要特意让寡人将新占地给他?又为什么说至少等一年?”
言罢,不待他答,又添了一句:“一年来,恰巧就是此地起了灾祸,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新占地局势不稳,最易起争端,”嬴政则道:“只是比起人祸,臣未想到先来的是天灾。”
他的每一句话,嬴政都有应对的说辞:“至于一年为期,是因为贸然挑起战争,山东各国若是联合,将会是很大的麻烦。到了今日,离间计颇有成效,若是未发此事,大王近日想开战,臣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答得滴水不漏,事事都往秦国大局上引,定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秦政更加想破开他这天衣无缝的话术,道:“如何证明?”
既然天衣无缝,嬴政也想到了秦政会让他证明,于是道:“大王不信,可以差人搜查,臣府上书信往来,都可以查验,定与臣所说无差。”
他这样说,肯定就是准备周全,秦政也没有去搜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