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因为没人可选!
若是把一个字都写不好、文章都写不顺溜的人点为秀才,提学官是要定期巡查考试的,那时发现你滥竽充数,反倒成了一桩罪责。
而且说不定就有巡察御史认为你受贿,他们可是有“风闻奏事权”的,心里这么想,就能用这罪名奏你一本……所以反不如一人不取。
叶小天迟疑道:“天下读书人,莫不想求一个功名,有些人为此皓首穷经苦读一生犹不可得,大人您为何……”
黎教谕知道不说实话这少年人戒心难消,只好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你说的那种情形,是江浙甚至北方,却不是我西南,尤其是我贵州啊……”
黎教谕唏嘘地把情况说了一遍,道:“其实也未必就没有了解此地情况的外籍人想落籍本省,以此进仕。只是,要进秀才容易,要进举人就难了。而要科举入仕,又非得参加南榜科考不可,那就更非我们可以左右的。”
叶小天听了登时两眼放光:“这科考还真是撑的撑死,饿的饿死,我在京城时哪曾想过此地还有这般好事!如果我有功名在身,想必水舞就会属意我了吧?就算不为此事,我拿了秀才身份回京,爹娘面前那也光彩无比啊!秀才!我叶小天居然也要成为读书人了,这一定是我叶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叶小天激动得满面红光,脱口就想答应,可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黎教谕之所以如此,恰如葫县教谕顾清歌对徐伯夷的优待,都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好看。
徐伯夷当初可是每月有六斗廪米领的,自己是不是也应该……
叶小天连忙故作冷静地端起茶杯,他紧张得口渴,想润润喉咙,再想想怎么措辞。
瑶瑶小大人儿似的站在旁边充当小丫环呢,一见叶小天举起茶杯,想起水舞教过她的“端茶送客”的规矩,立即板着小脸,严肃地高呼道:“送客……”
叶小天刚刚想好说辞,脸上挂着笑容,把脸扭向黎教谕,瑶瑶一声“送客”,叶小天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黎教谕那是什么身份,虽然他急于找一个可造之材,保证自己今年的“升学率”,可这事儿也是给人好处,又不是要别人去杀人放火。
此人不答应,另想办法就是了,难道还能苦苦央求他不成?
黎教谕苦笑一声,站起身:“哎!人各有志,黎某也不好强求。既然如此,黎某告辞了!”
叶小天呆呆地道:“啊……黎大人……”
黎教谕摆摆手道:“不必送了!”
“我……其实我是想答应啊!我不要廪米、我倒贴廪米都行啊!”叶小天在心底呐喊着,欲哭无泪地看着黎教谕走出房门。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什么矜持、风度,能当饭吃么?叶小天大叫一声:“不要走!”便恶狗抢食般扑了出去……
“黎教谕请留步!”叶小天一个箭步冲出房间,抢到黎教谕面前,满面堆笑道:“大人,并非在下不情愿,实是方才惊喜过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黎教谕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么说你愿意?如此甚好,你此来铜仁,是经商还是寻亲?”
叶小天道:“算是寻亲吧。”
黎教谕呵呵一笑:“那么,你该有大把功夫了。闲暇时多看看书,功课要做些准备才好。本官这几天就为你办落籍的事,待籍贯落户,其他的事再与你细说。你有路引么?给我。”
叶小天急忙掏出路引双手交给黎教谕,一个长揖到地,恭敬地道:“有劳大人了!”
黎教谕解决了今年的生员入学问题,心怀大畅,微笑着离去,叶小天站在那里也是满心欢喜。
瑶瑶从屋里出来,一副懵懂模样,叶小天弯下腰,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小丫头,险些叫你坏了我的好事。”
瑶瑶委屈地道:“人家做得不对吗?可娘说……”
叶小天笑道:“不是你做得不对,只是我不懂这些官面规矩罢了,其实我家瑶瑶很乖的。”
瑶瑶听了登时欢喜起来:“小天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呀?”
叶小天道:“哥哥好端端在家坐着,一不小心就变成秀才公了。这可是很多人绞尽脑汁都做不来的事情,哥哥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说要不要开心呢?”
瑶瑶还不太明白叶小天所言,但她知道必定是好事,于是也露出开心的笑容,用力点头道:“嗯!开心!”
这时毛问智回来,听说叶小天要当秀才,登时晃荡着一双牛眼,挺稀罕地上下瞅他。
叶小天心情正好,便学着他的口音,瞪起眼睛道:“你瞅俺干啥?”
毛问智条件反射般就去撸袖子,脸上一副桀骜神情:“不我瞅你咋地啊?你……呵呵……大哥你尽逗俺……”毛问智突然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起来。
叶小天也笑了,朗声道:“今儿我遇到了大喜事,请你喝酒!”
毛问智一听要喝酒,登时馋得不行,赶紧去锁了房门跑回来。
瑶瑶一听要去吃好吃的,也是馋涎直流,蹦跳着嚷道:“小天哥哥,我要吃米豆腐,听说可好吃了。”
贵州菜肴突出了一个酸字,当地人有“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蹿蹿”之说,叶小天有些吃不惯,但瑶瑶吃得很开心。
至于毛问智,这夯货有得吃就好,还没见有什么是他不爱吃、不能吃的。
一夜无事,第二天下起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