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玉说着,加重了脚下的分量,小女监疼得直落泪,却也只能忍着不敢吭出声,咬得嘴唇都泛了白。夏之秋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冷脸撞开了宋景玉,挽她起身,灯青忙小跑上来去搀小女监的另一侧。
“别怕,我陪你去。”夏之秋暗暗握了握小女监的手,柔声道。
小女监被吓得魂不附体,脸色煞白还没缓过来,闻言,一股暖流自心头涌起,正欲回个感激的笑容,背后宋景玉不怀好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看,我就说吧!夏小姐名声在外,怎么会介意这等小事?随便使唤,她最见不得旁人受苦受难了!”
夏之秋没有理会她,反正说了她也听不进去,只能是火上浇油,倒不如省些口舌,免得大家都不好过。说到底宋景玉就是个小孩子脾性,嚷半天没人搭理自然就消停了。
前头的人先走,路途不算远,走了半晌已可见有侍女揽了花枝沿途返还。
女监歉疚道:“夏小姐只需陪着走一遭就行,几位夫人小姐的侍女去得够多,哪能真让您动手……”
然而等三人到了地方,小女监有些傻眼——按理说那么多人手明明是绰绰有余的,可如今再看,还剩下好大一堆花枝。
“这……”
灯青一跺脚:“我就说刚才那群人怎么每个都只拿了一小捧,原来是被风吹折了的墙头草,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夏之秋倒是见怪不怪,像是早有预料,偏头去看那小女监的手,轻声问:“你的手如何?可还能干得了活?”
小女监点点头:“不碍事的,宋小姐那一脚只是重了些,擦伤而已。”
说罢上前抱了一大把花枝,一回头,灯青早已卷起袖子,上来就左右开弓夹了两大捆,纵然如此,还是剩了一大捧。她努力够着,期望能再多拿些,这样的话,夏之秋就可以不用拿了。
“好了,”夏之秋按下她的手,安慰一笑,“剩下的我来,你们先过去吧,免得扫了兴致,又要怪罪下来。”
小女监有些过意不去:“夏小姐,今日真是对不住了……”
“不打紧,”夏之秋摇了摇头,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无非是搬些东西罢了,何况也重不到哪里去,别忘了,我可是大将军的女儿!”
走的时候,灯青还是忍不住回头:“小姐,你等我,我送过去就立马回来找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夏之秋笑着催促她们,“早去早回。”
两人依依不舍地走后,夏之秋转身,看着面前堆得如小山包似的花枝,第一次觉得花不喜人。长长地吐纳了一口气后,她敛起衣袖,俯身去抱那摞半人高的花堆。
然而流沙难握,花枝也不乖巧,并不听人使唤。抱起一摞,视线被遮去了大半,夏之秋只能偏过头去看。一瞧,还有一小摞,她不敢掉以轻心,一手紧紧环着已经抱在怀中的花枝,一手腾出来,艰难地去够那剩下的一小摞好不容易够着了,手上抱着的又细碎地落了几枝下去。
夏之秋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蹲下,屏着气伸手去拾地上的枝桠。怀中的花挡了视线,她只能凭直觉去摸,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欣喜地站起身,手上原本环着的那一大摞又哗啦啦地掉了大半。
夏之秋的动作凝在半空中,呆愣了许久,眼睛渐渐漫上一层水雾——明明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怎么偏偏就自己做不好?是数目太多了么?她不是没想过分两回送过去,可一闭眼,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宋景玉讥讽的景象,能想象到一众女眷看戏的窃笑。
自己受辱没什么,可是她听不得旁人侮辱自己的父母。夏家曾经也有无上荣光,那时谁会当着面冷嘲热讽?谁会在她伤口上撒盐?谁敢当着将军府独女的面去辱她的双亲?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文臣当道,纵然朝廷还需要那么一两个能征战沙场的,但终不会是军中威信斐然的父亲。掌权之人要的,终归不是一个手握兵权,权倾朝野的常胜将军。
夏之秋仰头,努力眨了眨眼睛,褪去眼底那股潮热,而后深深吐了口气,重新忙活起来。静心之后倒顺利不少,没几下就都拾干净了。她欣慰地笑笑,而后忙沿途返还。
来时不觉路长,回时真觉得天高地远。夏之秋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艰难地加快了脚程,跨过月洞门,踏上石阶。然而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
“姑娘,你的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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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桥见陈晚材照例捧来一碗红艳艳的血,笑盈盈地赞许道:“二公子果真孝心可表,感天动地。”
陈晚材一路疾走,喘着粗气应道:“小……小事,只要能助父亲心愿达成,便不枉我日夜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