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实是她的钥匙,也是她的囚笼。
她不在意任何人,唯独不能不在意她的师尊。她的师尊脸皮薄,心中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傻傻的有些可爱,偶尔也会过分在意旁人的看法。
与自己一点也不一样。
但谁让她喜欢呢?喜欢就会为对方考虑,会思考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带给她不好的影响。
常幽的眼神低落下来,她再一次自嘲地笑了一声,正打算走。
但孟秋实却一把牵住了常幽的手。
“……姐姐,是要给我希望,然后再给我绝望吗?”常幽问。
她在逼迫自己。
孟秋实想,她看着常幽的眼神。其实她很少认真地直视常幽,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徒弟,这样的注视是很少在师徒间发生的,那样子太亲密了。因而在常幽成年后,孟秋实就不再这样做了。
哪怕孟秋实会看向常幽,也会避免,或是及时避开两人过长时间的目光对视。
有些道理,常幽不明白,不理解。但是孟秋实不会。
可是这一次,孟秋实没有让开眼神,她也清楚地察觉到了常幽眼中蕴着的情绪。
绝望而伤感,期待又带着些微的防备。
像是一只经常被主人斥责而升起警惕心的小狗,一边防御着自己再次受到伤害,可却又期待着那个并不是好人的主人,能摸一摸自己的头。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但眼神里又带着期待,生怕孟秋实再一次伤害自己,偏偏心中又升起向往。
自己,果然是个渣女吧。
孟秋实想,她缓缓地松开手,小声喊了一声:“常幽。”
常幽嗯了一声,她的神情之间带着一点迷茫和疑惑。
“你是常幽,不是卫潜。”
卫潜,字渊鱼,是不详之名,是曾经那个世界里,常幽的名字。孟秋实将她从魔窟中救出,将年幼她抱在怀中,登上三十三天阶,面见宗主时,宗主赐下的名号。
卫潜浑浑噩噩地接过这个名字,就如接受了受诅咒的命运。她生而有知,却又因魇魔的潜入,混沌了善恶的界限。她背着孟秋实为她准备的小书包去了学堂,听见学得一两句古言的学童们冲她皱眉头,做鬼脸。
他们叫她不详。
卫潜不懂什么是不详,她回来问师尊。
“察见渊鱼者不详,并非是渊鱼者不详,而是察见者不详。”孟秋实道,她看着卫潜的目光温和又安静,“这个名字,是洞见之名,而非不详之名。”
后来的后来,许久后的许久,卫潜一次次地想。或许这个名字确实是不详的。
察见渊鱼,智料隐匿,洞见人心,所以她才会那么快地察觉到自己对师尊的感情,所以她才能知晓所有人心中那些藏匿着的不堪的打算。
是为不详。
而此时此刻,孟秋实却告诉她,她是常幽,而不是卫潜。
她将她分开了。
常幽的双瞳微微睁大,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孟秋实的身上。若是以往,若是平常,孟秋实只怕会早就移开眼神,或是羞涩,又或是恼怒地开口。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尤其不同。
孟秋实只是看着常幽。
常幽便陡然明了,孟秋实将曾经的卫潜,她的徒弟,与眼下这个对她有欲念,对她起了心思的常幽分做了两个。她没有逃开,也不会逃开了。
她肖想了许久的事,想了两世的事情,终于达成。
孟秋实不会再把她看作一个徒弟了。
“哈。”常幽忍不住咧开嘴。
实在是有些傻,准确说是太傻了。
孟秋实一言难尽地看着常幽,分明一张聪明又漂亮的脸蛋,露出了这种表情。她摇头,却没有如同此前面对徒弟时那样的说教。
“我只是很开心。”常幽说,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脸颊。随后又忍不住从手掌间泄露出了吃吃的笑声,看起来根本就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