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玉阙的妻子是巫族之女,巫族勇士多,善医善毒之人也多,想必这药便是他妻子给他的。
朱辞秋缓缓倒出瓶中之物,将它放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忽然看向乌玉阙,问道:“苦吗?”
这话倒让乌玉阙愣了下,随即便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
朱辞秋捏着手中那一小点药丸,朝乌玉阙展示一番后仰头吃了下去。
“你真吃了?”乌玉阙看着她的动作,反而皱着眉头,“你就这么恨乌玉胜?”
朱辞秋咳嗽两声,用手抓着床沿,道:“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消我心头之恨。”
乌玉阙挑眉:“可我也杀了你们大雍不少人,你不恨我吗?”
“我已经吃下回转丹,性命都握在大少主手中,大少主又何须担忧呢?”朱辞秋道,“况且,他们为大雍而败,虽死犹荣。”
“好一个虽死犹荣,果然是皇室之人。”乌玉阙朝她大笑,像是认可她一样。
“以后每月今日此刻,我都会命人来此地送解药。”最后说了一句话后,乌玉阙满意的离开了寝帐。
朱辞秋望着门口,想着冬天应当快要过去了。冬天过去了,南夏人的春狩就要开始了。
春狩在每年的二月至三月间,期间,各部落族会齐聚在赤格鲁草原,会切磋武艺、比拼猎术,甚至在每日的晚间篝火时,各族的勇士及少女,会互相相看,定下婚约。
现下离春狩还有个把月,朱辞秋便暂时敛去心中思绪,不自觉地望向门口。照明的烛火在空中忽闪忽闪的,她不知看了多久,竟有了些倦意。于是便松了绑着头发的绳子后,躺在床上唯一柔软的被子上。
被子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像是乌玉胜身上那不爱熏香常用皂角,又多带了些露珠与青草的清香。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想起了一桩许久未曾想起的往事。
建昌六年初春,乌玉胜替穆老将军回京受赏,也因他自己曾在去年斩下南夏将军头颅而进京受赏。
朱辞秋那年十六岁。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乌玉胜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都未反应过来。
待乌玉胜刚入京,侍女从外而来,将外头的消息说与她听:“殿下,穆将军刚已入京觐见了。”
朱辞秋一愣,手中的书掉在桌案上,在听见这句话时,呼吸竟然也慢了些许。
她装作淡定地点点头,重新拿起书想要阻止因这句话而不停剧烈跳动的心,却无论如何都在那声穆将军已入京中,回不过神。
乌玉胜不常回京,但也不会像穆老将军一家那样一直不回京。他是穆老将军捡回来的孤儿,在军中是穆家二郎穆东风的副将。
京中若有什么需要穆家回京的差事及奖赏,穆家都会派乌玉胜进京。而乌玉胜也只待个十日左右便会离京回西北,他也会在这十日内寻个机会偷溜入公主府找她,将一路所见所闻的趣事悉数讲与她听。
“方才奴婢问了宫里的人,说是穆将军并未要赏赐,而是求陛下让他待到春日宴后。”侍女说道,“不过下朝后,陛下还将穆将军单独叫到御书房了。”
朱辞秋点点头,不自觉地出声:“春日宴半月后才开,他待这么久做甚?”
侍女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
这半月间,朱辞秋也未见到乌玉胜一面。
直到春日宴当日,她看见了他。
只对视的一刹那,乌玉胜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朱辞秋身后到了一处无人的凉亭。
乌玉胜又长高了许多,西北的风沙将他的面庞削得越发锋利成熟,唯有眼神与气质仍跟初见时那般自由肆意。他穿着平日从不会穿的红衣,竟意外地打扮起来。
少年面容越发成熟,鼻侧的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给那扬在阳光下的笑容又添一分俊秀明朗。
只看见他的一瞬间,朱辞秋便猜出乌玉胜的意图,心中不知何处来的烦躁让她罕见地瞪了眼笑着看她的乌玉胜,冷声道:“穆将军看上哪家小姐了,本宫去给你提亲去。”
乌玉胜一愣,朝她走了一步。但朱辞秋又退一步。
“殿下,许久未见,您便这样对臣吗?”乌玉胜见状,渐渐收起笑容低垂着眼,像是被主人吼过之后伤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