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要尽快做到这一切,须得……
雪光中似乎藏有刀刃的寒光,更刺目也更冰冷。慧觉颤声道:“即便依照律法,他们有些人也罪不至死……”
“众生皆有一死。”谢衍面色丝毫未改,语调也是冷的,“既然他们于佛法无异,于百姓无异,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何况我杀他们,便是让他们偿还此生恶果,不必担忧来世,他们该谢我才是。”
慧觉面色怆然:“为自己徒增杀孽,平添罪业,何苦来哉!”
夕阳渐沉,堂皇壮丽的护国寺在这冬日雪夜里现出几分灰败之色。谢衍并未被慧觉的话触动,甚至笑了一下。
“不破不立,不杀不变。”他的话比风雪还要刺人,“今日不杀他们,才是我徒增杀孽!”
“世间众生,唯有在死面前才都能生出惧意,也唯能被一死所震慑!倘若不杀,必有其余人不生惧意不知悔过,效仿此等行径作恶,长此以往必会害无数人丧命!”
此时此刻的谢衍分明格外平静,可慧觉却因这一番话而骇然。在金羽卫举刀之时,他想起身后注视的佛像,哀声道:“至少莫要在此处……”
然而已经迟了。
鲜血染红了佛堂前的雪地,在不可杀生的佛门之中,他命人对僧侣落下屠刀,可却没有看他们一眼。
“我的确身有罪业。”他道。
不过此时所做的一切,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赎罪方式。
虽说有时他会怀疑自己所为是对是错,可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必然是错。既如此,那还不如放手一搏……倘若真的错了,那他自会以死谢罪,自会甘愿背负千古骂名。
鲜血与风雪中,他对慧觉道:“可这世上还未有能为我定罪之人。”
他们都被世俗蒙蔽,包括神佛。
可此时,他似乎找到了能为自己定罪的那个人。
桓玉泪眼朦胧,恍惚间竟生出他是在忏悔的错觉,如同信徒之对神明。
他不信神佛也不敬神佛,可她偏偏同他不信的这些东西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或许此时她应当斥责他的偏激与不敬,可她却开不了口。
后世数千年的史料与难以言明的哀恸与私心让她颤抖着出声。
“您没有错。”桓玉哽咽着说,“……至少在我眼里,您没有错。”
她缓缓道:“神佛可寄情,不可尽信。肉身并非虚妄,外物不可忽视,世间种种改变都由人来推动,而变革必有流血……”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世间。
这样一个尊卑难逆,礼法难改,相较而言更为愚昧的世间。
“这便够了。”他道。
他没有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