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监正给的秘药。
“你那颗没有吃吗?”
叶蓬舟弯起双笑眼,“我用不着。”见逢雪眉头蹙起,他振振有词道:“是我们小仙姑在冲锋陷阵,我不过是给小仙姑打打下手,哪用吃什么药呢?”
“你才没有。”逢雪认真纠正,“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她分明看见,是他提刀站在自己身前,挡住千世魔的千手,为她劈出条血路。
身下的小蛟鳞片脱落,血肉斑驳,却仍腾云而起,带她直上九霄。
面前的青年肌肤冰凉,面容如霜,衣裳下应也血肉模糊,但他对她笑着,笑容疏狂懒散,好似对这些混不在意,眼里只有桃花和酒。
他毫不在乎自己,只想把所有的荣光都送给她。其实,剑能做先锋,刀何尝不能呢?只是他愿意为盾,好让剑客一往无前,御剑青云,一筹平生志向而已。
逢雪心中涌过浩浩汤汤的潮水,有许多话想说,可她嘴拙脸皮薄,不知怎么开口。
半晌,才说:“这是疗伤灵药,也不苦,你该吃一颗的。”
叶蓬舟扬了扬眉,“那好,不若小仙姑再还给我吧?”
逢雪一怔,灵药入口便散开了,早已在她唇齿间融化,嘴里只有股淡淡的药味。
“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逢雪仰头看着他,叶蓬舟墨眉扬了扬,依旧微微笑着,依旧像往日那样神采飞扬,放浪轻狂,仿佛把天捅出个窟窿也不会害怕。
但逢雪注意到,他的耳根渐渐染上烟霞色。
叶蓬舟久未作声,在剑客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面上疏狂的笑逐渐变得勉强,透出几分力不从心。少女的眼睛也像一把剑,能戳破酒客的佯狂,瞬间让他变成在心上人面前局促不安的少年郎。
“是什么?”她依旧在认真问道。
叶蓬舟解下腰间葫芦,仰头猛地在口中倒了口烈酒,喝得太急,酒液打湿泛白的嘴唇,酒气冲上脑门,连眼睛都添了抹赤红。
逢雪心头没好气地想,又是那一套“喝酒解百病”的无稽理论。她本想张口说他几句,可叶蓬舟忽然低下头,带着酒液的嘴唇覆上来,她讷讷地张开嘴,迎接着来自水泽的快意狂风,脑中空白一片。
酒气在喉舌间漫开,冲淡了药味。
叶蓬舟舔了舔嘴角,笑道:“如今我也算吃了半颗药,是不是?”
逢雪心胡乱跳动,攥紧他的衣襟,把衣袍揉得发皱,眼前亦是迷蒙一片。她又羞又庆幸,幸好这人在天上亲,没被其他人看见,只有小猫小蛟旁观……但它们应是不懂。
又恼这人又如此疏狂做派,这么不正经。
但心轰隆跳了半晌,她一点点低下眉眼,轻轻蹭了下酒客冰凉如玉的指尖,“你不畏高吗?”
青年把她抱在怀里,笑吟吟地说:“有小仙姑在,就算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也一点都不怕了。”
法寺连带整座山峰被黑气包裹,煞气冲宵,乌云密布。
寺里定出什么变故,才教天地变色。说不定,里面是比佛魔更难对付的魔神。
十万火急时,逢雪却忽然想起监正的话,她低了声音,说:“你别在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哪会记得太平王的模样。”
叶蓬舟没有说话,牵着她的手稍稍紧了紧。
逢雪瞥见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皱了下眉,就算他装成疏狂模样,弯了一双笑眼,她还是能瞥见眉间藏得极深的阴霾。
她不喜欢叶蓬舟这样,眉目冰冷,阴郁苍白,不像这一生桃花树下初见的少年,倒有几分像记忆中那位水泽边徘徊的魔尊。
她垂眸想了想,回忆平素叶蓬舟逗她开心的话,张了张嘴:“说……”
话还未说出口,面上先露出几分赧色。
叶蓬舟见她模样,生了好奇,“说什么?”
逢雪脸颊滚烫,“说不定……”她忍住心中臊意,快速说:“说不定,监正只是觉得你也俊朗,天下好看的人总是相似。”
说完她就闭上了嘴巴,咬着下嘴唇,耳根发红。
叶蓬舟微微怔了片刻,桃花眼睁大,反应过来后,他不由笑了出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小仙姑这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逢雪低下脸,握剑的掌心滚热。
扶危在青山间滑过,从湛湛青天,飞入滚滚浓云。
大风卷起他们的衣袍,疾风骤雨迎面打来,浓雾里煞气如刀,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每一寸都漫起被割裂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