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身穿红裙的女子正靠在藤椅上晒太阳,山林间有凉风,但此处无雪,丑时的阳光正暖和,院内梅花的香味带着一股凛冽的风迎面而来。阳光突然被遮住了一瞬,红樱睁眼,见到眼前的人顿时慌了一下。她险些从藤椅上摔下来,站起身紧张地看着对方,怯懦地双手双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半晌才回过神来,想着要给对方下跪,还要喊对方一声恩人。洛银一袭银纱月华裙,身上的仙气并未收敛,天灵上一抹金色的柔光将她整个人衬得超凡脱俗,就连面容都好似蒙上了一层云纱,叫人看不真切。红樱还未跪下,洛银一弹指便让她重新站好。“恩人怎么……”红樱在此地避世,对外界的消息总是滞后,只有宁玉来时才会与她说上一些话,她只知道洛银已经在诛仙阵中香消玉殒,突然见到来人,实在震惊。洛银没与她解释那么多,她不知宁玉在哪儿,但她对红樱的妖气还算熟悉,想要在人界找一条红鱼妖还是很容易的。宁玉为了保护她,在院外设了阵法,阵法外还有结界,防止红樱出去,也防止他人进来。洛银方才入院是直接冲破了结界,只要宁玉在附近州地,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赶来了。洛银瞥了一眼院子里的石凳,此地被红樱打扫得很干净,她坐下后也没顾红樱,腰背挺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衣袂处飘着袅袅纤云,像是水中波纹般荡漾开。红樱在她面前,不敢说话。宁玉不会让自己离红樱太远,也是为了能够及时保全红樱的安全,很多年前他将红樱带入烈州,结果便因为疏忽大意让红樱被何缈捉到带入烈州仙派,他修为高,不过一刻钟便能立刻赶回。宁玉大冬天里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到专门为红樱设立的小院内,匆匆站稳才看清坐在院中的女子。红樱胆怯地缩在一旁,见到宁玉才敢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宁玉搂着红樱,望向洛银,虽说已有心理准备,可再见到她,宁玉心中还是不免犯怵。“洛尊者。”宁玉给洛银行礼。洛银摆了摆手,不太在意。“我今日来是有事交代,放眼整个人界,也唯有你能帮我。”洛银这句话,让宁玉突然想到大半年前,他被宋渊带入重明山谷诸恶池上见被关在金笼内的洛银时,她也是这样说的。“弟子惭愧,尊者交代的事,弟子没能完成。”天光之境成功了,移形阵却出了问题,是洛银自己的造化重活过来,若非她天命如此,宁玉便是有违所托了。“过去之事便不提了,你我不过都被墨安骗过罢了。”洛银道:“你知墨安的存在,也知我当初留在诸恶池的用意,诛仙阵启动时一路入重明山谷,途经多处伤人无数,后来的半年,屿川又在人界……”她顿了顿,道:“当年之事,人界与妖界需要交代,如今这事,屿川与墨安之间也需了断,我会将墨安从他的身体里引出来,让九州众人都看见,这世道中真正的恶人究竟是谁。”“尊者要我怎么做?”宁玉问。洛银道:“召集九州能人,于冬至达灵州雪山下,诸多事端从何处起,也由何处了结。”要召集九州众人并非难事,毕竟这一年来,九州的掌门或长老几乎都在古河州、幸州、潞州和安州这四处地方,现下距离冬至还有半个多月,以御剑飞行来算,时间并不算赶。只是……宁玉说出心中难处:“如尊者所言,九州皆知墨安的存在,也知谢屿川与墨安共用一具身躯,那一千多位修道士究竟是死在他们谁的手中,任何人都不敢断定。墨安妖道行诸多恶事,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那谢屿川呢?他身为妖王,又该如何处置?”“你要处置谢屿川?”洛银抬眸朝他看去。她分明是坐着的,宁玉是站着的,照理来说当是宁玉居高临下,可偏偏洛银这一抬眸让宁玉双腿发软,不自然地往后退了半步,藏在他身后的红樱也瑟瑟发抖,呼吸都停了。宁玉豁然发现,重活过来的洛银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不单是她身上若有似无的仙气,她在对待关于谢屿川的事情上,似乎也不再如以往那般谨慎犹豫,反倒意外地坚定。“谢屿川杀了这么多人,不该处置吗?”宁玉道:“只要他还有理智,便不该纵容墨安杀人,若墨安没有完全取代他,那这一千多条人命里,总有他的份。”“你说的对。”洛银没有与宁玉辩驳,她只是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宁玉身后的红樱身上,这是她入院子来,看向红樱的第一眼,单是掀一掀眼皮这一举动,便让红樱浑身发寒,仿佛被人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