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因为劫镖成功而欢呼时,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对那些镖局而言是何种打击。
就连通州最大的一家镖局如今都变成了如今这落魄的模样,那些小镖局又何去何从呢?
如果被人半途劫镖,他们会不会背上负债?会不会受到镖头的处罚?会不会在离开镖局后四处漂泊、无所归处?
他没有意识到这些,他那位镖师出身的父亲也没有意识到。
不,大概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忽略了。
那些镖师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穿云寨劫镖的本质,也只不过是牺牲小部分人,从而救济大部分人。
周小宜一阵头晕目眩。
说得更严重些……他与那些视人命为草菅的达官贵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眼看周小宜朝后踉跄一下,梁悉及时伸手扶住了他的小臂。
他抿着唇陪在一旁,试图给予一点安慰。
有人忧愁,自然就有人欢喜,白知寅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结果,摇着扇子露出了分外满意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几人便返回马车打道回府。
车厢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可这份沉默比之先前却显得沉重得多。
周小宜显然没有心情同任何人寒暄,他一回府就缩在厢房里的软榻上坐着,侧着身子出神地盯着窗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而梁悉望着他。
过了良久,梁悉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小宜……”
几秒之后,周小宜才回过头朝他笑了一下,显得很迟钝,“怎么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梁悉走到他跟前低头道。
周小宜与他对视片刻,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嘴角也开始下撇。
他又把头转回去,继续面朝窗户,像是不想让梁悉看到自己此时的失意。
“难道你不知道白知寅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今天我们在街上看到的一切说不定都是他特意安排的。”梁悉想要安抚他,便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
“今天看到的或许是白知寅安排的一出戏,可这样的场景未必没有在这里上演过。”
周小宜停顿几秒,又说:“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是正确的事,却没有想到原来我一直都在伤害另外的人。”
他抱着自己的腿,越说声音便越发低不可闻,“如果不是我,那些镖师大概也能如那集市里的人一样安居乐业……”
周小宜其实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这会儿隐隐有些崩溃,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那种信念崩塌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更何况,周小宜曾经那么以自己的事业为豪。
梁悉心疼地望着他,忽然俯身把他抱进了怀里,“好了小宜,不说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十全十美,小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摸了摸周小宜的头。
所以,不要再自责了。
周小宜被他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反应,在他怀里僵直着不敢动。
直到梁悉把他放在床上了,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他的脸颊和耳尖在不经意间悄然变得通红,可主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做什么?”周小宜故作羞恼地地瞪了他一眼,翻过身不看他。
梁悉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他盯着周小宜的后脑勺看了几秒,也脱鞋上了床,又从身后轻轻抱住周小宜。
他的动作是循序渐进的,并不显得突兀。
他给了周小宜足够的反应时间,他想,只要周小宜露出任何一点不情愿的神色,出现任何一点挣脱的力道,他就会立刻松手。
可出乎意料的是,周小宜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些不情愿的反应,而是十分乖顺地任由他抱着,甚至主动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梁悉心中一荡,心里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