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其成年之后,先帝却敲打他琴声之中柔情过多,大气不足。生于帝王家,应习书法苍劲,于文纸、弈盘之上展文韬武略。
这把木琴故而尘封,虽偶有弹鸣,却不敢张扬。
不过多年之后,昔日行云流水般的琴艺依然不见生疏,引得经过殿门的宫人、侍卫们,禁不住偷偷多瞧几眼,放缓脚步躲在门边偷听稍许。
一曲哀鸣,不绝于耳,悠悠回响。
个别宫人路过后窃窃私语,议论陛下疯癫,大开杀戒之后又忘我抚琴,不辨时光。
殿宇的西侧,血红的残日落下宫墙,黯淡依稀的辰星陆续闪耀于天际。
朝晖殿门外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昏暗之中难以辨清眉目。
把守宫门的御林卫忽然拔刀相向,却在见到男子后方的人群后将刀刃摁会剑鞘之中。
男子抬起右手,身后的人群渐次止步。他缓缓走入大殿,来到玄明面前驻足,回响了几个时辰的琴声戛然而止。
殿门徐徐关闭,空荡荡的殿内,烛光环抱之中,独留二人相视而立。
“你手上的绷带,都见红了!独自一人疯疯癫癫,做给谁看?”玄业不满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心疼。
玄明绕着浮华的宫殿,信步走着,他轻轻抚摸座椅上金色的雕饰,漫不经心地答道,“终于来到这万人之上的位置,还不容我任性一回么?”
“你做的这些,仅以区区任性二字带过?”
“或许你很不满?但很可惜,这就是身为帝王的特权。”
“帝王?呵呵……你不会真觉得,成了帝王,你便是天、便是神了?你别忘了,有百姓、有臣子的拥护,你才是帝王!”
“所以,你是想取而代之么?”玄明问得随意,好像这是句无关紧要的玩笑。
玄业微怔,他眼眶中隐有泪光闪烁,用一种看不懂的表情端详了玄明好久。最终,他勉强地责问道,“玄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似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玄明面无表情。
玄业摇着头,不解地后退了几步,“我……我只是惶恐,你会将我母家,一个一个,残害殆尽……所以只是希望让你住手……仅此而已。”
“带着军队、手持利剑来到我的面前,难道只是抱着这点决心么?”玄明缓缓向前,步步紧逼。
“你别逼我!”玄业一边后退,一边警告道:“信王已被外祖邀至府上,整个皇宫的禁卫,皆在我掌控之中。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会走到,由我来逼你退位的地步。”
玄明停下脚步露出苦涩的轻笑,仿佛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的确,你我之间,本是最不该反目的……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你已经提着剑入了朝晖殿,无论进退,你都可能被扣上篡位的名声。现在,该如何收场呢?”
玄业皱了皱眉,一时语塞。
“你还愿意信我么?”玄明小心地问道,眼神脆弱。
玄业神情复杂,良久未与作答。
玄明释然地笑了笑,“你若信我,明日如期上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想做什么?”玄业警惕地看着玄明。
玄明没有理会玄业的提问,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厚待萧家,不得采信林家谗言;其二,不要推翻任何我已昭告的决定,这对你、对我都没有裨益;第三,按我的旨意重用靳伯申,别让我成为食言之人。”
玄业狐疑地凝视着玄明,在他看来,这更像是用于脱身的缓兵之计。然而他没有犹豫太久,依然答应了玄明的要求。
“好,我最后,再信你一回。”
望着玄业离去的背影,玄明喃喃自语,苦笑道:“最后……一回么?”
“呵——除了关于贵妃,我又何曾,欺骗过你呢?”
戌时末,长泓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从林府脱身。他着急忙慌地策马向皇宫的方向,直到亲眼瞧见一切如常,才长松了一口气。
“殿下,您何故这么慌张?”回去路上,侍从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