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苏芜对她没什么印象,一条投湖的消息在平京传开,苏芜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柳夏青,太史令柳睿丰的嫡出女儿。苏芜看着眼前有些内敛羞涩的柳夏青,不是很能把她同那个跳湖了的刚烈女子联系起来。听闻是她父亲要将她嫁与江南一个有钱的富商,柳睿丰单单看了“富商”二字,丝毫不在意那富商是个肥头大耳的瘸子,府里还养了一堆小妾。
出嫁前几日,柳夏青跑了,富商得知,气得上门问柳睿丰讨要嫁妆,那些东西却早被柳睿丰在赌坊挥霍一空。经商之人,手段狠厉也是寻常,废了一条腿的富商差人把柳睿丰打成两条腿都作废的残疾,太史令一职也由别人接任,落了个自作孽的下场。
此刻苏芜忽然明白了辛明哲的一见钟情是何滋味,重生后打定主意求安稳的她还是选择插手这件事,冲柳夏青一字一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或许是不忍看到一个花儿一样的女子就此凋落;或许是感叹她宁死不屈的刚烈;又或许是看到了她用最极端的方式反抗了这个时代下最威严的道德礼教。总之,苏芜就是想帮她一把,想让她以更好的方式活下去。
柳夏青疑惑不解,左右打量了一圈儿,确认苏芜是在同自己讲话。正欲开口询问,对上了苏芜坚定又认真的视线,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芜冲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柳夏青的思绪还陷在苏芜那个难以言说的眼神中,手中握着叶子牌,看苏芜的身影逐渐消失。
辛明哲在人群里看他们投壶,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抢了箭矢。
辛明哲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方向,缓缓举起手臂,手腕轻轻一抖。箭矢“噌”的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壶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周围人都纷纷喝彩鼓掌起来,辛明哲有些小得意地抬头,看到苏芜不回头地径直略过这块儿地方,朝门口走去。
……
白提心吊胆了。
门上还站了招待的丫鬟小厮,苏芜道自己有事先出去个半炷香的时间,提起裙摆出了门。
大户人家的寿宴,府邸周围总爱聚集些乞丐,盼着能讨到些东西。
此刻辛府的院墙边的小道里就围了四五个鹑衣鹄面的小乞丐,和往日不同的是,他们正围着一个面生的叫花子,嘴里还嚷着什么还钱,就差将那叫花子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扯得稀碎。
苏芜出来没走两步,瞧见苟若风在一群小乞丐中间,掏出钱袋子取了两锭碎银出来,上前递给其中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松开了揪着苟若风衣摆的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苏芜。
“我替这人还债,拿了钱便不要在缠着他。”苏芜见小乞丐接过银子,满意一笑。
小乞丐一哄而散,苏芜抱臂静静地看着一脸狼狈的苟若风。
苟若风不知道眼前这姑娘为何有刚才那番说辞,但脑袋灵光得很,立马就推断出了前因后果:这人是从辛府大门出来的,定是生了什么变故,前来知会他的。
果然,这姑娘低声说道:“我是小姐的丫头,小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派我来寻郎君。”
苟若风小眼睛四处一转,确认没有人朝这里看来,也压低了声音问:“不是说好我直接进去吗?为何又派了你出来?”
苏芜见他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身份,低头时眼底划过一抹憎恶,但再抬头已然换上了一副凝重的样子:“计划有变,小姐托我来告知郎君待会儿应该如何做。”
苟若风也跟着紧张起来,点头示意她说。
苏芜清了清嗓,道:“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待会儿无需再说关于苏芜的那一套话术,只说席间有位名中带日,身上有个梅花胎记的公子,同辛老太太命格相克。”
苟若风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苏芜怕他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才转身先又进府了。
对面楼上的茶馆,沈行山挑眉看了苏芜是如何支走小乞丐,又如何神色凝重地交代这个看起来也是个乞丐的人。
门被轻轻敲响,小二端着一壶东阴龙井进来。
东阴龙井,意味着这桩交易不大不小,无需沈行山亲自出面。
沈行山接了小二斟好的茶,仰头一饮而尽,喉结处的痣也跟着滚动。
他凝眸看着苏芜拐出小道进府的身影,无意识地把玩着空杯。半晌,那大乞丐从破旧的包袱里掏出一盏三清铃,一柄玉如意,猛地在大街上哭嚎起来,疯疯癫癫闯进了辛府。
他这小娘子,兴许有些意思。沈行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