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间一点?一点?过去,山崖四周的光亮开始变暗,依旧没有一个人寻他,甚至没有一点?声音,三伏崖底下太过安静,安静到恍惚间他以为只有自己,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的眼睛亮起一分,直到看到空无一人的前方,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再等等,师姐一定会?来。
他心中仍是满怀期许。
不?知道待了多久,也许是一日?,也许是两日?,也或许是一个时?辰,他身上的伤口?结了痂,可依旧是脱力后的动弹不?得,嘴唇干燥喉咙快冒烟了,只能用力张着嘴,汲取些许从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水滴解渴。
满身疮痍,一身狼狈。
纪长宁进入光球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她从不?知道这一日?里?晏南舟这遭受了这些,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晏南舟一直在等自己,可她当时?不?停在寻他,可不?知道为何半点?没有踪迹。
她不?由自主朝着人靠近几步,前面呼吸微弱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师姐……”
那双眼望向纪长宁所在的方向,明明清楚对方看不?见自己,可被那双眼注视着,纪长宁有这种被发?现的慌乱,下意识后退一步。
“小木头?!!”
孟晚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一回头?,便见孟晚穿透自己身躯奔向不?知何时?昏厥过去的晏南舟,哭声哀怨,令人为之动容。
纪长宁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孟晚为了救这人耗尽了全身力气,甚至连古圣用于给她保命的丹药都替其?服下,跌跌撞撞哭喊着要带晏南舟离开的孟晚。
她愣愣看着,好似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紧要的戏,可心中却被故事?牵动情绪,好似明白为何今日?过后,晏南舟会?同自己疏远,毕竟比起一个不?顾自己生死的自己,拼尽全力救他的孟晚自然更为重?要。
可明明,自己也在三伏崖底下,也万般担忧,终究抵不?过一句无缘。
与此同时?,另一个光球之中,晏南舟看到了在三伏崖下不?停寻找自己的纪长宁,她的手臂被利刃划伤,滴了一路的血,可这人好似未感?觉到一般,只是握着剑,一瘸一拐的寻找,半点?没有停下。
明明脸上都是疼痛的汗水,明明脸色都惨白至极,明明声音都变得沙哑,可她依旧一声声呼喊,“晏南舟,晏南舟,你在哪儿!”
哪怕她双腿无力跌到在石堆中,脸上被尖锐的石块割出了伤痕,也费劲全力爬起来,摇摇晃晃用剑撑着地?面继续往前。
在晏南舟记忆中,他从未看过自家师姐如此慌乱不?已的模样,大多数时?候的纪长宁,都是冷静稳重?的,仿佛所有困难在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从不?会?有慌张不?安的时?候。
可当她看到自己缠斗时?被摩诃鸟撕碎的衣衫时?,不?由红了眼,声音都带了点?颤音,咬着牙哑声道,“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
晏南舟跟在纪长宁身后走了许久,看着她脚步越来越慢,身形越来越摇晃,最终眼皮耷拉下来,身体?往前扑去。
“师姐!”见状,晏南舟飞快闪了过去,神情满是担忧和紧张,张开双臂欲将人接个满怀,唯独忘了自己如今身处的不?过是一段记忆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便见泛起涟漪,而纪长宁则穿过他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张开的双臂显得格外可笑,晏南舟看着手臂眼中闪过难过,转身低头?,只见纪长宁疲惫不?堪躺在枯叶之中,身上都是血渍和枯叶,他连替她拂去脸上得泥污都无法做到。
“晏南舟……”昏迷中的纪长宁眉头?紧皱,极不?安稳,嘴唇开合急促的念叨着,“你等我……等我……”
这句话令晏南舟心头?一怔,情绪翻涌难以言明,他蹲下身垂眸望着昏迷不?醒的纪长宁,伸出手隔着点?距离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沙哑着声音道:“师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下到三伏崖寻过我……我以为……”
以为,自己在她心中远没有其?他弟子重?要。
即便过去许久,晏南舟仍记得自己当时?的怨气和恨意,他不?知道纪长宁有寻过自己,亦不?知道有天道的从中作梗,只觉得若不?是孟晚他定会?葬身封魔渊,明明自己以身相救,可无人在意自己的生死,除了孟晚。
以至于经历千辛万苦回到崖边时?,见孟晚为救自己灵力不?稳,气息微弱,当时?那股力量已然掌控他的心神和思绪,整个人不?受控般的疯魔,等清醒过来,险些为孟晚流尽了血,也正因为这一次爆发?了神骨的力量,才会?被古圣认出他是晏家血脉的事?,为之后发?生的种种埋下了隐患。
再次醒来,是在万象宗,眼皮沉重?,意识混沌,好似有什么重?物压在身上,只听迷迷糊糊间有几个弟子的说话声。
他们说:
小师叔为了救晏师兄险些散尽灵气。
若不?是小师叔,晏师兄怕是救不?回来了。
说来也奇怪,晏师兄和大师姐不?是师出同门?吗,那大师姐为何阻拦他们救人?
谁不?知道大师姐公私分明,那般危险,大师姐自是需要护着其?他弟子了。
……
一字一句,在晏南舟的心中留下了极深的裂痕,他将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中,等到午夜梦回夜不?能寐时?,便将之翻出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好似想让自己深深铭记。
纪长宁是在晏南舟苏醒后一个月时?来的,她踏进有些昏暗的屋子,屋里?没点?灯,只有窗外西下的余晖透过窗透了进来,使得周围镀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暖光,晏南舟着白色中衣坐坐靠在床上,侧眸盯着窗外的落日?,不?知在想什么,只留下消瘦侧颜。
二人一坐一站都未出声,只听外头?啁啾的鸟鸣声,好一会?儿纪长宁才未忍住,开了口?,“你的伤好些了吗?”
晏南舟扭过头?,看着眼前的人,受了重?伤的脸色看起来比纸还要白上几分,听见这句关心的询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是真的关心我的伤吗?”
这句话不?似晏南舟以往的语气,带着冒犯和质问,纪长宁皱了皱眉,脸色变得不?悦起来,声音也冷了三分,“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是在想,师姐当真关心我的伤势吗?”晏南舟苦笑了声,“若关心又怎会?这么久才来看我?”
好似听出了这话中的委屈,纪长宁的火气散了大半,放轻声音解释,“我受了伤,所以这段日?子皆在山间陵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