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絮的语调难以抑制地尖利起来:“茂郎已经及冠,正是议婚年龄,郑国公夫人尚且对我礼待有加,你却对你的嫡母如此恶言相向,叔山梧!你如此狂悖乖戾,这种无父无母无兄之辈,注定孤独终老!”
容絮发泄般说完,再也不看院中的父子三人,转身进入屋内,“砰”一声阖上了门。
院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叔山梧自嘲般笑了一声,“我错了。看来我真的不该来这里。”
“阿梧……”
叔山柏皱眉看向叔山梧,伸手想要拉他一把,却被他避开,转身迈步朝外走。
“你不把这里当家,也没有人求着你来!滚!!”
叔山寻怒喝出声,二郎桀骜的背影落在他眼里,如同横亘心头的一根刺,无论如何都难以克化。
叔山梧快步向外走,家丁奴仆见二公子冷着脸气势汹汹,无人敢上前。他迈出王府大门,方走到阶下解马,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直直扑到他身前,将他拦腰抱住了。
他后退半步,伸手将人推开,这才看清是吏部尚书之女伍暮云。
“郎君,求你救救暮云吧!!”
“发生什么事了?”
“暮云不想去和亲,求郎君娶我!暮云愿意给你做妾,也好过嫁去图罗!!”
叔山梧皱眉看她:“和亲人选定了?”
从昨晚伍思归一脸颓败地回到家,吏部尚书府上便是一片愁云惨雾。本来在没有郑来仪的情况下,背靠父亲伍思归和左仆射的势力,她是诸多太子妃候选中最有可能上位的,却遇到如此急转直下的情形。
“呜呜呜……除了太子看中的太子妃人选,玉京中的世家贵女均有可能成为和亲人选……除了郑来仪,我们这些人都可能被派去和亲……”伍暮云带着哭腔。
“你说郑来仪要做太子妃?”叔山梧沉声。
伍暮云抬头,郑来仪和叔山二郎的传言沸沸扬扬,可她眼下已经顾不得计较这二人是否真有私,反正她倾慕叔山梧这件事也已传遍了坊间,眼下面前的人已经是她得以保持最后体面的救命稻草。
“郎君还不知道么,昨晚射礼结束后,郑国公和太子被陛下留下,实则是为商议太子婚事,今日一早郑国公就已经去东宫找了太子,估计在和亲人选确认之前,太子妃的人选就会很快公布的。”
“不可能……”叔山梧下意识后退半步。
伍暮云看着叔山梧如罩寒霜一般的面容,忍不住迈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郎君!太子和郑氏从小青梅竹马,郑氏又是李氏宗亲,玉京谁人不知,她郑来仪生来便是要嫁入皇室的!太子为了郑来仪,不惜在射礼上以和亲之事相逼,比起做太子妃,国公爷怎么可能忍心让她的女儿远赴图罗和亲?”
她姿态恳切,几近卑微,“郎君,暮云第一次见你就倾心于你!我不在乎你心中是否有别人,只要能嫁给你,我便再无所求!我——”
“松手。”
叔山梧垂眸,目光所及之处似有寒意。伍暮云面上涨红,怔愣着松开了手。
“因缘之事,必得从心。我以为当日在北衙司已经和你说得足够清楚。你已入围了太子妃选拔,今日来找我也不过是形势所迫,不用拿一见倾心这样的借口搪塞自己也欺骗别人。”
他语气沉冷,如同最后的判决:“——我再说最后一次,我非你之归宿,不必再来纠缠。”
伍暮云紧抿着嘴唇,不可置信地看向叔山梧,突然怀疑他俊美无俦的外表之下,究竟是不是凡人的血肉骨骼。
叔山梧掀起衣袍翻身上马,留下飞驰而去的背影。
“叔山梧!你凭什么如此对我!郑来仪于你才是妄念!你敢和太子抢么?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呜呜呜……”
伍暮云站在平野郡王府门前,暴泪如雨,泣不成声。她哭了许久,直到街道尽头早市的铺子上升起冉冉白烟,小贩叫卖的声音远远传来,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掩住狼狈半残的妆容,迈开颓然的步伐准备离去。
她走了两步,觉得身后有人,犹疑地转过身去。
紧闭的朱漆大门前,面如冠玉的男子一身麒麟竭束袖胡服,正背着手目光怜悯地看着她。见伍暮云楚楚可怜的样子,叹了口气。
“二郎就是这样性子,我替她向伍小姐赔罪吧。”
“……你是?”
“我们在射礼上见过,伍姑娘可能不记得了,”男人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在下,鸿胪寺卿叔山柏。”-
叔山梧纵马穿过清晨热闹的早市,冲进侍贤坊,在郑国公府门前的雁翅影壁下勒马。
角门处停着辆马车,看装饰也是某位高官的座驾——毕竟是郑国公府,门庭热闹是不断的,竟这么早便有人登门拜访了。
叔山梧翻身下马,匆匆瞥了一眼角落的马车,撩袍拾阶而上。走了没两步,却听马蹄声缓缓,在身后停下。
“节度副使大人,这么早登门,有事要找老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