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绿药推了推那小厮,“小姐爱怎么样怎么样,你啰嗦什么?我问你,你今早就来我们这里躲着鬼鬼祟祟的做甚?”
小厮笑嘻嘻道:“这不是老爷吩咐小的来,我昨夜守夜没睡觉,怕挨着墙睡过头忘了此事,只好来候着,等差事交了才敢回去睡,好姐姐,看在我蹲了这样久,给点赏钱。”
绿药笑了笑,扔了几个铜板过去,小厮笑着捡了就走了。
苏弥烟笑指了指绿药的额头说:“你也学人家扔赏钱了。”
绿药道:“小姐不知么?这些小厮难缠得很,你不给钱就爱去人前嚼舌根的,奴婢从前在员外家做工,那些小厮个个猴精儿猴精儿的呢,谁知道背后嚼什么舌根。”
主仆二人边说边边笑,本是平常无碍的一日,不过走到许敬德院子的时候,苏弥烟忽觉哪儿不对劲儿了,她摸了半天脑袋才想起来萧衍。从前萧衍几乎每日清早都要在她院子外边恭候她,虽她与他说过了不用每日这般候着,但他总来。
今日倒是没看见人,那他这是忽然开始听话了?
苏弥烟因想着这些事儿,也就没怎么听见许敬德的那些陈词滥调,她这个爹不过说些让她梳妆打扮成只花孔雀似的无聊话术,没什么新意,她懒得听。
等一屋子的婆子拥着她换了身行头,又送她上马车那会儿她才回神,问绿药:“这是做什么?我们要走了?天不是还没凉快么,路上热得很。”
绿药:“小姐今日怎么心神不宁的?今日是回晋阳为您母亲上香的。”
“……母亲的忌日我自然不忘,可不是还有几日么?怎么今日就走了?”
“许是老爷和夫人闹了脾气。”
苏弥烟冷笑:“他们两个闹什么?当初不是不顾我母亲……”
没说完,许敬德让动身了。
苏弥烟坐在车子里总眼皮跳,但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儿,路上又热又闷的,她烦得很,一来二去也就忘了萧衍的事。
苏家别院马槽内,萧衍正给马儿喂干草,样子不很合意。
马舍的小厮王六过来就往他身上扔了几根稻草,无赖似的摸摸他的衣兜,嬉皮笑脸:“你跟着小姐也捞了不少油水吧?瞧你身上这料子,滑溜溜的,我可是从没穿过这样的料子,唷,这玉佩水色不错,打哪儿得的?”
说着就要上手,萧衍侧身,王六扑了个空,气道:“不就让我摸一摸嘛你躲什么躲?”
萧衍面色很冷,冰一样,继续喂马,接着提了一桶清水去刷马槽,他不惯会这些,但脑海中忽然窜过一些旁人刷马槽的画面,他一蹙眉,便照着刷了。
他并不知许敬德为何赶他来马槽干活儿。
夜晚,他从马舍去了前院,路上遇见来福和阿忠在商量什么,他经过便略一停顿,来福道:“水头领怎么从马房来?”
萧衍拂了拂身上的干草,淡声道:“管家差我去,我便去了。”
来福哼了句:“也是稀奇。”
待萧衍走了,阿忠道:“你明知故问做什么?老爷明明是听了宋公子的话要撵人了,我看这水头领是待不成了,换我是他,宁可走人,刷马槽做什么!”
二人不知的是,萧衍耳聪目明,却是听了这话去,他眉心一蹙,未做什么打算,只等着苏弥烟回来。
他本是要去自己的住处歇会儿,不料走到半路碰上宋怀远,虽不喜此人,但按礼数,他向他拱手施了一礼,不卑不亢,便要走,宋怀远一脸阴笑跟上来,拍他的肩,状似亲密道:“水头领今日可有空?”
“没有。”
“……”
宋怀远继续笑,玩着手上的扳指:“实不相瞒,我正出门去,本约好了那柳少飞一同去的,那厮以公务为由不肯去,啧啧啧,不过领了个县丞的帽子就如此这般做派,他日若是得了更好的差事,不是要与我绝交么?可见这些有了功名的人都是些忘恩负义的!水头领,你我从前是有些误会,不如今日一笔勾销了吧?你我从此以兄弟相称。”
“不敢。水行是下人,公子身份尊贵。”
“……也不算怎么尊贵。今日我领你去一个好去处。”
萧衍本要推辞,宋怀远却勾肩搭背的,他想着无事做,也就同去了。
宋怀远竟携他到了一处烟柳之地,此处灯火辉煌,满条街顾客盈门,喧闹不止,几处楼都传出靡靡之音。
他虽没了记忆,但不是变成傻子,自然知晓这里是何处,心下萌生了退意,要走,那明月楼里的老鸨携两个年轻女子出来揽客,宋怀远应是常来,那老鸨一见面就让两个姑娘招待他二人去雅间。
雅间确实雅,竟有一方天地笔墨纸砚皆有,内中坐一素衣女子抚琴,竟是哀婉的调子,听得人不甚哀愁。
宋怀远走过去用折扇挑起那抚琴的女子,笑道:“娇月姑娘今日怎么弹这样曲子?换一首《鹊桥仙》如何?”
娇月止了琴弦,略微一笑便换了首《鹊桥仙》弹了。
几个小厮鱼贯而入摆上酒水点心小菜,老鸨叫来十来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进来,宋怀远看了看,喝着酒水点了中间那个叫梦梅的,老板热情问萧衍:“这位官人可是没有选中喜欢的?”
萧衍面色冷了不少,捏了盏酒水随手一指旁边那个有些像苏弥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