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
沈灵书骗人的声音毫无底气,连她自己都不信。
夤夜涌动,雾上枝头。
沈灵书撑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火,以手支颐,杏眸困倦,身后架子床上,帷幔轻合,采茵哄着岁岁睡着了。
小妹一直哭,沈灵书没办法,便只能陪她在这等这。
她有种预感,刘婶出不了城。
晌午回城时,城门已被府衙的官兵设了卡口,此时又值人定,她肯定出不去的。
更漏落到了子时,沈灵书打了个寒颤,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门,门外的声音咽在风中,一声比一声微弱。
沈灵书披上薄氅推门出去,夜凉如水,冻得她身子微微发颤。
“什么人?”她警惕的看着门外,低声问道。
“别过来!”
篱笆外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沈灵书顿住了脚步,她美眸渐渐凝住,看清了来人,是刘婶。
“刘婶!你终于回来了,小妹一直等你,等得直哭,你怎么不进来啊?”
刘婶拿衣衫紧紧捂着唇,虚弱的声音闷闷传来:“小王,你别过来,离我三丈,拿锦帕捂好口鼻,我,我怕是不行了……”
沈灵书下意识后退几步,端凝着刘婶的神色,眼神虚无,面色红烫,莫不是染上了瘟疫?
刘婶神色很痛苦,又似乎带着解脱,往日里精气神倍足的嗓门也有气无力:“小王,我实在是惦记着他爹,我,我出城的时候途径了几个乞丐,他们朝我走得近,问我要钱,我拼命跑,可越跑身子越虚,我怕是被传染上了。”
“刘婶,您别怕,明日一早我便去请大夫,你这就是普通的风热,一定会没事的!”
刘婶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等我死后,我屋内灶台底下埋着一个箱子,有我这些年积攒的一些体己钱,还有他爹寄过来的贯钱,你,咳咳……你替我把小妹送到安济坊,交给坊主几年的贯钱,剩下的给小妹,待她及笄后,日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刘婶,您别说傻话啊!”
刘婶没有再答她,只勉强站起了身子,缓缓朝自己的家走去。
她走得缓慢,痛苦,宛如行将就木的耄耋。
沈灵书看得触目惊心,捂着口鼻的帕子骤然松落,掉在了地上。
里屋内,采茵穿着披风走出来,语气惺忪:“姑娘,怎么了?”
沈灵书脊背一凉,顿时惊呼道:“别过来!”
采茵懵然道:“姑娘?”
沈灵书刚和刘婶接触过,她没见过这场瘟疫中传染的人,可刚刚刘婶的样子实在让她害怕,虽然她退了三丈,可她不敢赌万一,若是真染上了,那岁岁……
沈灵书打了个寒颤,眼中惊惧交加,不敢再想下去。
“刘婶好像染上了瘟疫,我刚与她接触过。采茵,你带着岁岁,明早就去请大夫,一定一定不要来西厢房!”
交代完,沈灵书目送采茵回了东屋,这才抬步往回走。
夜色浓郁得化不开,她倚在罗汉榻上,一点点感知自己的体温升高,感知喉中有化不开的咳嗽,感知到意识有些恍惚。
她紧紧掐着双手,试图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执笔写了封信
天际才悬了一抹浅绯色的鱼肚白,沈灵书支应不住那近乎撕裂般的疼痛,失去了意识。
“姑娘!”王家小院发出一声凄厉的女声。
采茵看着西屋门牗下滑出的一封信,跪在了地上,眼中落泪。
与此同时,县令府也乱成了一片。
昨夜不知从何处窜出好多乞丐,守职的官兵全力追捕,虽都收将入狱,可那几位官兵无一例外,都染上了瘟疫。
赵绥远急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大掌狠狠拍向桌子,怎么好端端的出现这么多乞丐,被抓到前这些乞丐又接触了何人,这伙人四处蹿腾,那岂不是整个台县已经岌岌可危,变成一座活死人城?